“李翊之李大人前些日子疲于邦交，与北越的恩恩怨怨尚未终了，却发现你们扶南国有一派不断挑唆和大楚的关系。李大人往上调查，却调查到南玉府中。但他再往上调查，却一无所获。但我欲替他解忧，于是从南玉口中套出了不少信息……”
侍卫回过头，一言不发。
“我说南玉怎么处处针对扶南呢？怕是你妖言惑众了吧。如此看来，你和南玉关系匪浅……真是让人遐想不断呢。异国落难皇子和郡主的故事，倒是可以写上一话本。啧。”
“都是你！”他扭着胳膊不断挣扎，想挣脱出徐俨初的束缚。
徐俨初看他不安分，直接卸了他的胳膊。
筋骨脆裂声。
“都是我什么？范珞？”
范珞因为方才的叫喊声而有些嘶哑，他虽咬牙切齿，但声音依旧沉闷，“都是因为你勾引郡主！”
☆、黄雀
“你父皇因你母亲身份低微索性将你们发配苦力，你来我大楚接近南玉，不惜当她的面首也要报复扶南国。但是你是不是忘了一些事情？比如你如何活着逃脱扶南国的。”徐俨初拉住他的头发往后拽，直至对上自己的视线。
徐俨初继续道：“还记不记得你的弟弟范寻，还有磕破脑袋挨家挨户求官员的一些至亲。”
“报复……没关系，我只想让那禽兽看着他坐拥的百里地是多么不堪一击，就像我和母亲一样，在他面前如……如蝼蚁……”他怒极反笑，盯着徐俨初双瞳中自己的狼狈模样，“你有什么资格论我是非！”
“我并没有论你是非，只是觉得你太蠢。”
“哥！”
范寻突然在两人数步之外驻足，盯着范珞，“哥……是你么？”
徐俨初放开他，直起身朝范寻道：“一个身为质子在大楚处处受人欺负，一个躲在郡主府中想方设法要灭自己的国。你们兄弟俩叙叙旧吧，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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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玉摔落到一平整巨石上。
但她并未放松下来，看着白京荷手握软剑攀岩而来。
“你要做……做什么！”南玉感觉背后断了几根肋骨，却没空去管。
“清砂死的那一天大喜，他的未婚夫说喜欢她的笑颜，结果下葬之时面目血肉模糊，牙齿一颗不剩。吓得浣纱，就是我的婢女数日噩梦不断。你真是残忍啊……”白京荷不理会衣袍上的泥土，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
“清砂……”
“噢我忘了，你怎么会记得清砂是谁？在你眼里不过是碍你眼的贱人，而不是谁的心上人，父母的心头肉，我的好友。”
“不……京荷我错了，我不和你抢徐郎了，你别……”
白京荷的眼角倏然滑落一行泪，反笑道：“你临死前都不知自己为何而死！”
她恼怒得浑身都在颤栗，将南玉逼至巨石边缘，抬剑对准她的肩头，狠声到：“大声说！说‘清砂，对不起’！”
南玉终于想起了白京荷口中的“清砂”究竟是谁，使劲摇头道：“不是我不是我杀的！”
“是你指使的就不是你杀的？”
剑身刺入南玉的肩胛骨中，南玉嘶叫一声跪坐下来。
“不是我……”
“叫你喊！”白京荷朝她怒吼，又一剑一剑不理会她的求饶声划开她的胳膊。
南玉眼泪如注，哭着喊出那句话。
“继续喊！大声喊！”白京荷手中的剑又抵住她的玉脖。
徐俨初赶来的时候，南玉倒在血泊之中，鲜血在巨石上平铺开来，已经干涸。用金丝绣着凤凰腾飞图案的嫁衣被剐了下来丢在一旁，残破不堪。
白京荷闻声回头，看到来人是徐俨初，扑到他怀中，道：“你说我身边的清砂死了我就这么难过这么想将南玉千刀万剐。当初……你们徐家……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徐俨初顺着她的头发轻抚，“那时候我没多大，不知道人没了就真的没了。只是身体麻木了，头很沉，不想动，像是在梦魇和现实中徘徊。后来大了些，我才知道他们存留在我的记忆中，若是连我都死了，他们就真的死了。”
白京荷一口咬在他脖颈上，徐俨初忍着疼没叫。“我好想我爸爸妈妈，好想听他们唤我名字。”
“爸爸妈妈？”
“我爹娘。”
“他们……”
白京荷啜泣道：“他们都还在，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见他们。”
徐俨初安慰道：“待我将朝中事务安排妥当，走南寻北去见咱爹娘。”
白京荷揩了揩滑落到下颌处的眼泪，道：“若是他们见了你，定会在你面前说我任性还脾气暴躁，天天混吃等死没盼头，洗衣做饭统统不会，告诫你别被我骗了。”
“倒也实诚。”
“徐……徐郎……”南玉动了动，伸出手朝两人那边挪动，“救救我……”
徐俨初站在原地没动，看了眼白京荷。
白京荷表情淡漠，垂眼看着匍匐在凹凸不平山石上的南玉。听闻她喊着“徐郎”，蹙眉看向徐俨初。
以一股“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的眼神。
“徐郎，你知不知道……我前两日是多么煎熬，我怕你抗命，我怕你被皇兄责难，直到……直到你如约穿着喜服敲锣打鼓来接我……我兴奋得从台阶上摔了下来。我怎么又会想……想到，竟是我的死期呢，哈哈……”她抓住徐俨初的鞋靴，声音如蚊。
“谢郡主抬爱。”徐俨初脚踝处感受到似有似无的力量，往后退了一步。
南玉闻言，倏然直着脖子支起上半身去抓白京荷，狠声道：“为什么是她！”
徐俨初扶着白京荷后退几步，严声道：“若是夫人欲取人性命，我便会责问那人如何惹恼了我夫人。若是郡主，那我反倒要劝郡主三思而后行。因为我夫人断不会罔顾他人性命。”徐俨初说罢对白京荷道：“你的事情，我不好参和，你自己处理。”
徐俨初转过身，不再去理会。
白京荷手中的剑身直直插入南玉的后背，道：“我实在是做不到与你一般残忍无道，只能让你尸骨完好得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南玉瞪着的双眼在死前的那一刻也未阖上。
白京荷拖着她的尸骨扔到山崖下，仰头看着鱼鳞似的云层，长舒一口气。
“走吧。”白京荷拉过徐俨初的衣袖。徐俨初将她一搂，跃身而上。
走回方才厮打的地方，只见到躺在地上的几名跟随南玉的侍卫的尸首，而范寻一群人早已离去。
徐俨初越往前走越觉得不妙。
糖汁的步调放慢了些。
“感觉有些怪异。”徐俨初轻声道。
白京荷不解，“哪里怪了？”
徐俨初摇了摇头，“说不上哪里怪，但……京荷可将计划透露给他人？”
白京荷神情一凝，道：“张霜亦说……”
徐俨初打断道：“那略微复杂。”
他立马挥鞭往山下奔去。
白京荷脑海中反复萦绕“略微复杂”这句话。但“略微复杂”的情况搁在白京荷这儿，便是近乎压垮心智的情形。
但是徐俨初的轻飘飘的语调似乎在暗示她，所有的缠绕成乱麻的困境，其实都可以扯出一个头。
行至半路，甚至来不及躲闪便听到马蹄声由远及近。
白京荷不敢吱声，回过头看到徐俨初面色凝重，更是不敢询问。但通过徐俨初的言行，白京荷直觉张霜亦那边出了岔子。
或者是自己跳下了她为自己精心设计的陷阱中。
当初报仇心切，想书中张霜亦虽对原白京荷处处不屑，但好歹没出过什么幺蛾子，反倒时常利用右相之女的身份为徐俨初巩固朝中地位。
所以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张霜亦则应允利用自己身份消抹掉一切证据和证词。
而自己不肯与徐俨初说，也是怕若是计划失败，为他招来无妄之灾。
“跑不掉了呢，徐大人。”张霜亦披着深蓝披风，一拉缰绳停在两人面前。
她的身后，是数十人身穿铠甲的士兵。旁边，站着本应该出现在皇宫中搜寻南玉郡主的袁广。
徐俨初一言不发，手中也未有任何动作。
“这和鹿园倒是个不错的行刺郡主的地方，山高路远，且只有一条道，郡主怎么逃也逃不过。但是相反，我们中途拦截也是容易得很。”张霜亦转头朝袁广道：“袁将军再如何为徐大人说话，这设计杀害郡主的罪名怕是无论无何也逃不过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