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年握刀的手并没有她想象中糙,关节处的剥茧一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脖颈上。
白京荷缩了缩脖子,忙慌倒退了一步,将木尺又拿过来,“我会了。”
“你脖子怎么这么凉,被我砍了头的人的脖子都没你这么凉。”莫侯渊“啧啧”了几声。
白京荷:“……”
待走出绸布铺子没几步,莫侯渊“嘿”了一声叫住前面的人,“李大人!”
李翊之一回头便看到了莫侯渊的懒散的身姿,余光却瞟到他身旁表情错愕的白京荷。他转了视线看向她,随后朝身边的几人说了几声,便往这边走来。
“京荷怎么在……”他表情有些不自然,甚至是有些僵硬。任谁在莫侯渊身边他都不会惊讶,,除了白京荷。而她真真切切站在眼前。
“找莫侯将军有点事。”白京荷面色苍白。
莫侯渊接过话来,“固原好吃的也多着呢,李大人别客气,说我名字记账就好。谒见皇帝的贺礼我可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李大人说走。”
李翊之作揖道:“先谢过莫侯将军的一番心意了。”
“不必客气。那我们先告辞了。”莫侯渊拉过白京荷的手腕直接离去。
“你可知大战最后如何收尾了?”莫侯渊偏头看着她。
“不知。”
“徐俨初扰了我的兴致,袁广看样子也不想打了,就派李翊之过来与我交涉。许诺我大楚送公主来和亲,但作为邦交,应该由我去朝大楚皇帝恭贺生辰。你觉得谁赚了?”
“大楚。”
“嗯?京荷怎会这样认为呀?”
“你是因为自己没兴致不想打了,但袁将军若是不想打了,那肯定是因为大楚战况不好。和亲和恭贺生辰都是一种卑微示好的方式,不分谁赚谁亏。”白京荷本不愿花心思去思考这些问题,但听到了“徐俨初”三字又留神了几分。
莫侯渊跳到她面前,扯了个笑容,“小猫儿,你错了。是我赚了。”
白京荷:“嗯?”
莫侯渊的鼻梁左侧蒙上了一层阴影,他凑近盯着她的双眼,“这是秘密,过几日你便知道了。”
————
元封不知道白京荷急匆匆地去了何地。想她没准备干粮和水,那肯定不会去远处,当日就应该回来。
可是一连等了十日,连个人影也没见着。
他去茗阁寻了榆木和石头,又去求袁将军派人去打探消息。
却一无所获。
除了袁将军和其他几位副将时不时来探望,到了晚上,徐敬复也会偷偷溜进来喂些汤药。
将士领军在外已久,皇帝自然放心不下,一封封圣旨不间断,催他们早日返京。
于是还未等徐俨初醒过来,他们便决定领命返京。
派出去寻找白京荷的人,既没有好消息传来,亦没有坏消息传来。元封无法,只好带着榆木和石头一块收拾物什准备返京,留着打探的人继续往更北边打探。
所有将领中,受伤轻则刺破了肌肤,重则折了胳膊或者腿。
只有身为军师的徐俨初为了让莫侯渊应诺后退十里而昏迷不醒,甚至性命堪忧。所有人只知徐俨初所受的伤只是刺穿心肺,却不知其中的毒蛊栖身。
袁广备好了马车,派了数十人跟随元封放缓脚程,务必保证徐俨初的安全。
陶管家在他们返回京城的前几天就开始慌乱。他觉得这征兆不详,日日出门时都做些善事来帮郎君积积德。
时不时给外头流浪的小少年带些吃食,要么就路见不平,丢钱相助。
却没什么用,等来了一封简短的书信。
元封在书信中大概地说了些情况,却没提及郎君受伤严重否,更没提及夫人情况如何。陶管家只能往最坏的地方想。
回来后,陶管家焦急却也事无巨细安排地妥妥当当。
“夫人呢?”陶管家问元封。
元封不知从何说起,支吾半晌,看陶管家眼中急切,眉头蹙成一团,只好道:“不知所踪,我派人在寻。”
陶管家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徐俨初,轻叹一口气,又拍拍元封的肩,“郎君醒来后,暂且别与他说。”
元封点头,“是。”
徐俨初受重伤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酒肆餐馆随处可听见“徐俨初”的大名。
以命搏北越后撤十里。
断极耳临河,淹北越大军。
皇帝痛惜,闻此便己刻下命将徐俨初官职升至少府监,掌皇庭私财。仍旧留于军中述职。
如此一来,袁广、江阗等人因为伤患甚无,奖罚力度显得略有些单薄。江阗回京重予官职,但在徐俨初之下;袁广已为大将军,便赐予侯爵,可世袭传位。
但众将对此不敢有任何抱怨,毕竟徐俨初重伤如何,他们都看在眼中。
归徐府后两日,徐俨初醒了。
紧阖着眼,有气无力地叫着水。
守在床边的元封闻言大喜,立马端来清水,将徐俨初扶起来。
徐俨初一饮而尽,喉间干涸似的不清不楚地问道:“京……荷呢?”
元封曾想过无数次怎么应答这个问题,甚至在脑中一遍一遍排练,想如何自然地撒谎来骗过明察秋毫的郎君。
“夫人看郎君这般,哭晕了过去。白大人便接回白府中照料了。”
徐俨初强撑着眼皮,支在床沿上想起身,“接她回来。”
“郎君你刚醒,属下去便好!”元封忙将按住他,看他依旧固执地想要下床,只好道:“若是郎君再有个三长两短,属下觉得夫人更不得好。”
徐俨初停了动作,任由元封将他扶回床上。躺好后,他又笑了几声,“都叫她别担心了。”
“属下给郎君端些粥来。”元封转身走出门。
元封喂徐俨初吃了些粥,又让他继续睡下了。路过府门之时,却听到府外传来一阵阵呵斥声,于是走过去看了看。
一辆金色幔帐的辇车停在府前,南玉一脸不快地被陶管家拦在外边。
南玉看到了看过来的元封,将人呵斥过来,“主子瘦了重伤,你倒蹦跶地欢快!”
元封只是朝她行了个礼,不敢多言。
陶管家劝慰道:“郡主息怒,郎君还在屋内休息,太医说得静养。”
于是南玉怒火又转到陶管家身上,“静养便静养,也没说不准让本郡主进去探望啊?狗奴胆子倒挺肥,连本郡主都敢拦着!来人!”
辇车旁走来四个侍卫,等着听命。
“把他们都给我绑了!”
作者有话要说:揍她!
☆、重逢
今日徐俨初醒了,元封本欣喜,心中落着的一块石头终于沉了地,但是看到郎君嘴唇干裂发白,神识还有些恍惚,依旧烦闷。
听到南玉对徐府如此不敬,怒火冲上了头。
看着欲上前的四个侍卫,他闷哼一声说了声“抱歉”便抬脚一跃,将前面的两个侍卫踢飞。
后面两个一看元封的架势,愣了一下,随即大吼一声挥剑朝他砍去。
元封身形一转,从侧面踢飞他们的剑身。
不过三两下,四个侍卫再无招架之力,趴在地上连连疼得哇哇直叫。
南玉恼羞成怒,指着元封呵斥:“你……”
“莫不是郡主看我们徐府好欺负,在郎君需要静养的时候吵闹。在下就一条命,郡主想拿走便拿走,但在下不允许任何人打扰郎君静养。唐突了。”
“狗不会护着主子,倒还背着主子咬人?”南玉冷哼一声,“那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朝红菱道:“我们走!”
上车前,她狠狠地朝元封剜了一眼。
陶管家摇摇头,“真是不安宁!郡主记仇的很,你这几日就待在府中守着郎君吧。她理亏,至少不会在明面上要你命。”
“我知道。”元封道。
元封发现徐俨初状态愈来愈怪。
徐俨初躺在床上问道:“怎么还不用膳?”
元封道:“饿了再用。”元封半个时辰前刚给他喂过饭。
徐俨初问:“夫人在哪?”
“夫人在白府。”
小憩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徐俨初又问:“我夫人在哪?”
“郎君,夫人在白府。”
“噢,我现在伤还没好,照料不了她,就让她先在那儿待着吧。”
元封私下偷偷叫来民间郎中,但也摸不准这是什么情况,只道先修养一阵再看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