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管家背脊出了汗,看了一眼又忙低头,“老奴也……也不知啊。”
病急乱投医。
拦着秃子卖梳子。
陶管家觉得这段时间得小心谨慎了。
“我记得,这个匣子上有一朵金雕的芙蓉……”徐俨初手掌划过平滑的匣子,“却被掰了去。”徐俨初将木匣轻声放在桌上,用食指在木匣上有节奏地敲打着。
“老奴怎么感觉……感觉是盗贼干的呢?会不会是夫人被盗贼逼迫写下那封……信,然后被抓走了?”这个想法一出,陶管家被吓出了冷汗。
“抓走?我咋觉得是蹦跶着走的。”徐俨初将木匣掷在一边,“把此院落封了,之前伺候的人都安排到别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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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阁算是合光街上最热闹的酒肆。日落之后入了夜,酒肆小二便回挂上几个火红的灯笼,显得更是欢腾。
像现在这样处在夏至中,来一碗放在冰窖中的酒,更能一解白日的烦闷。
叶家二郎和陈家大郎看着对面有些心不在焉的徐俨初,又互相对视一眼。
叶沧使劲低头咳嗽一声,徐俨初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叶沧。
“俨初可有什么烦心事?”
徐俨初端起身前的酒杯,一口喝完:“确实有一件烦心事。”
两人都等着他继续开口说,却半天等不来半句话。
“俨初佳人在怀,就连春枝苑的瑶玲和妙和俱倾心于你,可还有甚能让俨初如此恍神?”叶沧问道。
这两位好友是徐俨初多年好友。想家丑虽不能外扬,但是憋在心中无人诉说的苦更是难受,于是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给他们,说道:“请叶兄和陈兄为小弟指点一二。”
两人一同拿过来,折开一看,不禁蹙眉思索。
叶沧抬头问道:“这……从何而来?”
“此为……此为一密书。”
两人点点头,继续钻研。
片刻之后,陈元华开口说道:“虽不知何意,但看这笔法遒劲刚硬,书写之时略有些慌张……倒像是……”
“陈兄快说!”徐俨初忙问道。
“倒像是一封求救信。”陈元华低声说道。
徐俨初鼓着的气一瘪,扬着下巴没再说话。
“非也!”叶沧说道:“虽然字形无状,但透着秀气应该是一女子所书。再看这一撇一揦,用力之大倒像是充满怨恨之气。不知……不知俨初对其他女子最近可有过分之举?”
徐俨初闷哼了一声,端着酒杯摇晃了半圈后一饮而尽:“过分之举?是她要休了我在先!”
叶沧和陈元华一人拿着宣纸的一边,手一哆嗦差点将宣纸给挣断。
他们憋着笑看着正在火头上甚至不知失了言的徐俨初,没说话。随后又像是憋不住了一样低头。
徐俨初看着对面两人抖得跟个筛子一样,意识道自己失了言,立马沉了脸,起身一抬脚踹翻了酒桌,酒坛饭菜一股脑朝右边倒去。
两人东张西望,忙让他说话小点声,然后看着旁边一地的碎盘和身形不稳的徐俨初,又开始明目张胆当着徐俨初的面笑起来。
“哈哈哈,俨初的娘子是个狠人!”叶沧笑道。
“可不是嘛,那这封信就是休君书咯?哈哈哈哈,俨初的娘子当真是个妙人!”
徐俨初无奈将纸张抢过来,折好重新放入怀中,凑到两人中间几乎贴着他们的耳朵,左右一看继而说道:“我要她求饶于我。”
说完两人才打住了,看着他。
“放心吧,弟妹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等她回来了,你就好好哄着,多陪陪人家。”
叶沧点点头,继续道:“弟妹用情至深我们都知道,我们兄弟都羡慕不已。所以过些天就回来了,俨初不用苦恼。什么休君书,撕了得了,都是脾气上来了闹着玩的。”
“就是就是,等弟妹气消了,肯定懊悔不已恨不得撕了这什么休君书呢!”
徐俨初听着更是心烦,于是又叫人来将桌子收拾了一遍,继续同他们喝酒。
叶沧和陈元华醉倒在桌上以后,更没人陪自己东扯西拉地转移话题,心中的烦闷又上来了。平常这个时候会叫人送两位回去,可是现在自己压根就不想清醒着。
醉得迷糊中,突然在吵闹的酒肆中听见一个声音。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掌柜的现在在哪?”声音有点霸气,像是来砸场子的。
声音很像白京荷,但是语调不像。于是继续强撑着精神听着。
“什么酒,兑水了吧!”
徐俨初立马循着这个声音看过去。
他们现在是在包厢中,但是声音是从外面普通桌位传来的。他推开包厢的屏风,跌跌撞撞地朝那边扑过去。
整个酒肆现在人声鼎沸,来往的客人和小二太多几乎都要侧身而过。
徐俨初扒拉开人群,便看到白京荷和浣纱指着小二端上来的酒在争执。
他勾嘴角悠长又轻声地“啊”了一声,直接把人扑在地上。
“啊!”白京荷一声惊呼,喊得周围的人都朝这边望过来。
一旁作小郎君打扮的浣纱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
☆、脉脉衷肠
端酒上来的小厮见吵着要见掌柜的小郎君虽生的模样清秀,但也不至于到让一个醉酒的男子在熙攘的酒楼中起了歹心。
徐俨初眼中暂且只有白京荷,全然不顾周遭这么多人俱齐刷刷地看过来,直接把人扑到了地上,把头直接伏在白京荷的肩头处。
他半眯着眼侧过头去看白京荷的侧脸,笑得阴森:“该怎么罚你呢,徐夫人?”
白京荷尖叫一声之后偏头看过去,心顿时凉了半截。
听到那句带酒气的温热气息噬啮着自己的耳根,浑身彻底都凉透了。
不过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似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感觉还可以自救一下。
白京荷当机立断喊道:“这不是徐兄嘛,幸会幸会,怎么喝得这么醉走路都走不稳了?”然后给浣纱使了个眼色,让她来把徐俨初给扶起来。
谁知徐俨初虽然喝成了这副德行,但是心里对眼下要干的事清明得很。一人推一人拉,徐俨初却抱得越来越紧,急得白京荷恨不得给他一拳将人先揍昏了再说。
“扶我起来!”徐俨初突然有了些兴致,十分配合地从地上起来。
周围看这人突然正常起来,想没什么热闹可凑了,于是各寻各友照旧把酒言欢。
徐俨初从地上歪歪扭扭地起身站好的整个过程中,浑身软塌塌地跟无骨一般,唯有左手死死得一直拽着白京荷的胳膊。
他把白京荷拽进刚才的包厢中,冲着摊睡在地上的叶沧和陈元华大吼一声:“起来!”
浣纱边唤着“小娘子”边跟过来。
这两人哼唧几声睁开了眼看着徐俨初露出一脸傲气。
白京荷看着桌上凌乱的酒杯,再看看徐俨初强撑着睁开眼睛的醉醺醺模样,不由得想这反派当真是做反派的料,意志力极其强大。
“你们两个,看好了!”他舌头都捋不直了:“你们的弟妹回来了,那个……那个什么书,她都……都撕了,一心求我原谅呢!”
两人酒意还未全消,但睡了一会倒也清醒几分,看着男装打扮的白京荷看了好一会儿才腾地起身行礼问好。
白京荷自然知道这两位徐俨初的密友是认得自己的,也朝他们回了个礼:“见过李兄、叶兄。”
“听闻这望月阁的玉露清茶堪比御中贡品,想来夫人是来这边吃茶的吧。”叶沧看白京荷扮成这样,猜想道。
“我……”
白京荷刚想顺嘴说是,结果被徐俨初给打断了:“夫人自然是来接我回府的!”朝他们狠声说完又朝白京荷笑道:“抱歉,让娘子担忧了……”
可以啊!醉成这样戏倒演的不错!
白京荷对他刮目相看,朝他回了一个笑容。
两人刚领略到白京荷留下的那封书信潜在的苦大仇深和悲愤,却又在两人相互偎依的背影中轻叹一声:果然床头吵架床尾和啊。
徐俨初狠狠地握住她的肩头然后走到楼下。
徐府中的车夫一看到自家郎君出来了立马上前扶住,结果被徐俨初推开了。
他把白京荷扔进车厢内,然后自己钻了进去。
眉头都快拧在一块儿的浣纱看了一眼叹了一口长气的车夫,然后坐到了车夫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