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君子!小人!有本事你光明正大的来比试啊,偷偷摸摸耍些小手段哼!”小王倒也是个急脾气,用余光往身后看。
徐俨初没有理会她,“听闻左义镇近几年受了涝灾,都是靠朝廷救济。却不知道在凉山还有此般宛如世外桃源之地。我猜你们如此散尽黄金白银再设什么石洞之局,怕是要讨好江余吧。”
小王和紫烟听闻“江余”二字,顿时怔住了。
阁楼二层传来响亮的鼓掌声。
“妙!”声音浑厚,几乎传入阁楼的各个角落。
徐俨初抬头往上看,却什么都没有瞧见。小王趁徐俨初分散注意力的间隙,头往另一边一偏,左脚往前迈步低头转了一圈,逃出徐俨初的掌控范围之内,再挥剑准备朝他袭去。
徐俨初赶忙收回注意力,往后撤去。
“安儿,住手!”二楼这才走出来一人。
眉间万千沟壑,双眼却泛着笑意,一身粗布麻衣规整没有一丝褶皱,昂首站于栏杆一旁。
小王这才闷哼一声,瞠目看着徐俨初。
“这位郎君方才所说,从何处听闻?”那人垂眼看着一楼的徐俨初。
“低头抬头相视而语,你我都不舒服。不如请大王下楼或者邀我上去。”徐俨初说罢,将手中的剑用手轻轻擦拭后放回剑架之上。
“爹!”小王跺跺脚,似乎在状告徐俨初的无礼。
大王笑了声,朝旁边的人扬了扬下巴,“薛暮,将人,请上来吧。”
一旁的薛暮微微颔首,顺着楼梯走下来,朝徐俨初做了个“请”的手势。
薛暮刚准备跟上去,花子突然进来,瞥见了徐俨初正往二楼走去不禁面露讶异之色,身形顿了顿,随后回神躬身行礼:“大王小王,紫烟姐姐。”
“可有什么情况?”小王问道。
“回小王,此次只有……”花子抬眸看了看徐俨初,继续道:“只有他一人出来。”
“哼!”小王也看向徐俨初。
“那个人呢?可有事?”紫烟问道。
徐俨初闻言顿足也朝花子看过去。
“那个小郎君看着白嫩可爱,可是个倔脾气!吵得我都头疼。人已经送到你房里去了。”花子似乎有些伤神。
紫烟点点头。
小王“咦”了一声忙问道:“哪个小郎君,竟然让紫烟你记着了。带过来让我瞧瞧!”
“我先回去看看,待会将人带过来。”紫烟说罢,便随着花子一同离去。
薛暮将徐俨初带入一件书房中。虽说是书房,但以玉器居多,被棕布套着的竹简倒成了摆设。
大王已经坐在上位撑着头上下打量着走进来的徐俨初。
小王也跟在后面一同进来。
“这样说话,可满意了?”大王开口问道。
“谢大王体谅。”徐俨初跪坐之后,躬身道谢。
“说吧,为何说我讨好江余?”
大王估摸着是日常繁忙又思虑过多,额头和眉间的沟壑略显苍老,但单论着五官,却难以掩盖住年轻时的英气。
“倒不是沿途听来,而是冒然揣测。若是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大王都要些相貌还算不错的男子是为其一,要从石洞中挑出心思缜密的人是为其二,舍微利而得大益是为其三。在下听闻左义镇的江余素爱男风,仗着其父左相的官位作威作福敛财阔路。若不是讨好,那便是……”徐俨初目光闪动了片刻,继续道:“爬于其上。”
大王的手指缓缓地在案桌上有节奏地轻声敲打,“你不怕我杀了你?”
徐俨初嘴角扯出一丝笑:“看来是后者了。”
小王闻言拿剑架在了徐俨初脖颈处。大王又唤了一声“安儿”这才嘟着嘴将剑收回。然而徐俨初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大王脸上。
“你如何靠近阁楼的?”大王抱着些许赞叹的目光看着他。
“观察。迷雾笼罩的范围之外的道路车辙、马蹄痕杂乱不堪,尔后断道路只有浅浅的脚印,而这些脚印之间间距较大,乃是有身手不凡之人屏息以轻功而行。若是人吸入体内,不幸进入了幻觉,那是无论无何也走不进这阁楼中来了。”
大王轻缓地点点头,“你是刻意而来。”一副肯定的语气。
徐俨初颔首,“是,为助大王而来。惊涯寨在江湖上的影响力其实远超世人所评价的那般吧,在下不才,倒是愿为大王再添一根柴薪。”
“噢?”大王坐端正,“你早就知道我们惊涯寨?”
“百姓口中的惊涯寨是那个只收年轻男性、劫富济贫的救世佛主,但是在我眼中可不是那么单纯了。既然不知,那便涉险打探一番。”
大王转头看向站在门边的薛暮。
薛暮会意,“此人是七伯送来的。”
徐俨初看了一眼长发如墨、肤色雪白的薛暮,又转回头继续看回大王:“若不是误入了七伯设的那个圈套,我本是打算返京之时再前来拜见寨主的。”
徐俨初瞧他有些不解,继续道:“在下徐俨初,不知大王可认得?”
大王敲击桌面发出的声音陡然停住,整个书房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似乎都能听见彼此之间的喘息声。
白京荷被送到紫烟卧房中的时候,花子万分嫌弃地看着她满灰的脸,丢了一块锦帕到她的怀中,责令好好收拾一下。
她随意地擦了一下便躺在卧榻上,不断地想象着徐俨初可能会遇到的各种情况。
——被人捉了关在地牢中。
——照他不屈服的性子,说不定乱箭穿心。
——王炸嫌他太不服管教,直接给大卸八块。
越想越背脊发凉,顺带着眼泪都冒出来,流进头发丝里。
卧房的门突然被推开,白京荷闻声连忙坐起来,看向昂着头大步走进来的紫烟,朝她干笑了几声。
“看你脸被弄得,成了个大花猫了。”紫烟拿起一旁的锦帕准备给她擦擦。
白京荷往旁边一躲,绕开了紫烟伸过来的手。
紫烟用力地拽着她的肩头,硬是把她脸上的灰给擦干净了,“你这么怕我做什么?我还吃了你不成?”
白京荷蹙眉,“那……那你不吃我,你叫清流把我带到这里做什么?”
紫烟:“清流?”
☆、木兰辞
“哦不,花子。”白京荷忙改口。
紫烟笑道:“看你说的,真是个小可爱。不如你跟了我吧,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她用手背碰了碰白京荷的脸颊,后反手用指腹去轻抚。
——但我是个女子。
“你放我们走吧姐姐!”白京荷双腿一软铺在地上。
“怎么?还想着你那老相好?”紫烟狠声道。
“……”
白京荷看紫烟表情不太友好,准备换一副牌来打。于是抹着滑落道脸颊上的泪,苦诉:“姐姐可否听我的苦衷?”
紫烟转身坐于卧榻之上,垂眼看着她,“说来听听。”
“不知姐姐是否知道朝廷要出征前往北越攻打甘凌?”白京荷眨着眼睛看着紫烟。
紫烟点点头,“听闻过,不过与你何干?”
白京荷轻叹一声,又掉了几滴泪,“昨夜见军帖,朝廷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白京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谁知行军路,饮至旌山边,偏遭七伯害。若不按期返,家人必问难……”白京荷从前倒没将《木兰辞》背得如此情真意切。
紫烟眸光闪动,忙将白京荷扶起来,擦了擦她脸庞的泪水,“你叫白京?”
白京荷点点头,依旧哽咽,“我郎君不忍心看我受累,一直沿途追随我,还不顾爹娘的反对,也主动参了军。呜呜呜……郎君真心待我好,我怎会负他!”说罢哭得更凶。
紫烟闻罢,顿时心软,拧着眉头跟着白京荷一同叹了好几声,还破口大骂:“朝廷不论有好事还是坏事,受苦受累的全都是我们百姓!”
白京荷随之附和:“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紫烟拽紧白京荷的衣袖,“正是如此!”
随后便扶起白京荷,转身大步往外走,安慰道:“不怕不怕,我将你们送回去,我现在就去找大王小王求情去!”
——姐姐你人真好,若我真是男子,必会娶了你。
紫烟唤人拉来了一匹马,坐上去后将白京荷一把拉了上去,朝后寨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