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白京荷看了一眼李江晚身后的还跪在地上的小婢女。浣纱点点头,走过去将她扶起来。
夏末衣物较薄,虽在地上没跪多久,但是站起来的时候还是有些疼痛,她一个踉跄往旁边倒去,还好浣纱及时扶住。
身后的李江晚见状朝南玉远去的身影跺了跺脚,又忙转过身一脸歉意地看着白京荷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白京荷摇了摇头:“你可是李翊之的妹妹?”
“姐姐怎么知道?”
“之前有缘见过你的兄长,你们倒长得还真是像呢。”白京荷笑道。
李江晚看到她两鬓伤散落的碎发,撇嘴说道:“谢谢姐姐了。这郡主当真是跋扈不讲理呢。”
“就因为是郡主才如此跋扈呢。”
白京荷蹲下身蹭着月光摸到了掉在地上的发簪。
“这么暗能找到么?”李江晚问道。
“嗯。”白京荷将细簪握在手中,大拇指往下一按,起身站好。
细簪随着那声“嗯”被掰成了两半。
“啊?这么好看的簪子断了!”李江晚看着白京荷不禁可惜:“明日我给姐姐送一支更好看的簪子吧。”
“好啊。”
白京荷将簪子尾部那一半递给浣纱,用食指肚轻轻擦拭梨花玉簪头上沾染的灰尘,后又收进去。
“帮我插好。”
浣纱闷声应了声,将缺口不齐的簪尾插入白京荷的发髻中。
整理好发髻,白京荷揉了揉脸颊对李江晚说道:“我们回殿中吧。”
李江晚点点头,拉着白京荷的手,边走边问笑道:“姐姐可嫁人了?觉得我哥哥如何?”
白京荷捂着嘴笑了笑:“我早嫁入徐府啦。”
李江晚吃了一惊,侧头看她:“啊?是徐俨初哥哥么?就是和要我哥一块儿去甘凌的那个徐哥哥?”
“是啊。”
李江晚将“嗯”拖了老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和我哥比倒也不相上下。”
白京荷大笑几声好奇问道:“哪里不相上下?”
“长相啊。”
“那江晚妹妹以后选夫君也看长相咯?”
“那是自然,肯定不会选一个比我哥还丑的吧!”
白京荷笑着摇了摇头,心道:比你哥好看的还真是屈指可数了。
白京荷皮肤本就雪白,遮了一层薄粉之后,那条伤痕依旧显得有些突兀。方才南玉掌掴虽带着怒气,但终究是养尊处优的深闺女子,力道倒也不至于让五指痕清晰可见。
徐俨初和李翊之此时正面对面坐着交谈甚欢。
她们两人一块进来的时候,殿中并不是像一开始那种只坐在自己席位上庄敬的氛围,而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谈论说道,不时发出些哄笑声。
坐于殿上的皇帝也下来与爱卿们谈笑。
所以并未有人注意到她们进来。
徐俨初看李翊之眼神往自己的左后方看去,且视线缓慢地朝一个方向移动,于是也转过头去。
视线刚好与白京荷的视线对上。
两人的表情都不是很自然,像是喉咙间卡了一个枣核一般。
徐俨初从诧异转为怒气。
白京荷由平静转为慌乱。因为她今天过来的目的之一便是阻止徐俨初和李翊之单独交谈,必免产生惺惺相惜之情尔后在官场上牵绊更深。
李江晚看了一眼李翊之,准备将白京荷拉过去,谁料白京荷比她更急,直接快步走过去朝徐俨初打了个招呼,抬眼又朝李翊之回了个微笑:“见过郎君。”
外人在,徐俨初也不好发作,于是轻声问道:“怎的进宫了?”
“夫君心中担忧京荷心中知晓,但是京荷怕夫君喝醉了酒找不到回府的路了呢。”
睁着眼睛说瞎话。
明明她知道元封跟着自己来的。
李翊之虽听着两人讲话,但是却看到白京荷脸颊上的伤痕,细看却又察觉到与肤色不太相同的指痕,于是问旁边的李江晚:“可发生什么事了?”
徐俨初闻言蹙眉站起身,视线却停在发髻上的那根断了的簪子上:“簌落白玉簪,怎么碎成这样了。”
☆、合作
白京荷听罢有些讶异,就剩下光秃秃的一根簪尾了,他是怎么认出来这是哪支的?
“谁碰你了?”徐俨初声音低沉。
李江晚“哎呀”一声,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全说了,包括南玉一脸跋扈的表情都给细细描述了一遍。
说罢,徐俨初的表情有些凝重,直勾勾地看着白京荷的双眼。
李翊之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一遍,起身问道:“恕我冒昧,请问徐兄那旧伤是……”
话还未说完,徐俨初回头看着李翊之:“让李弟见笑了,也是。”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徐俨初对此等事情都愿意与李翊之提起,那自己辛辛苦苦赶来的第一个目的算是落空了。
白京荷此刻只想说“抱歉打扰了,告辞!”
——你们两人之间兄弟情深,我是个外人!
李江晚又拉着徐俨初和李翊之在咕哝南玉的种种不是,白京荷往周围不经意地一扫,结果瞅见了张霜亦正站在一位身着淡蓝华服、腰间挂着几近透明的无字玉石牌的郎君身旁低吟浅笑,眼神露情倒显得几分可爱。
白京荷看了一眼听着李江晚念叨的面露凝重的徐俨初,心道这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李江晚终于讲得口干舌燥,白京荷这才趁空隙拉了拉她的衣袖,往张霜亦旁边的那位郎君看过去问道:“江晚妹妹,可知那位身着浅蓝衣服的人是哪家的郎君?”
李江晚细看了半晌摇了摇头,看向李翊之。
李翊之笑道:“这位是九皇子萧道梧。”
白京荷闻言立马朝徐俨初看过去。
书中这位九皇子乃当朝皇帝选中的引以为傲的继承人。他算是所有皇子中的一股清流,权谋之心可以约等于没有,心系天下且众望所归。若不是有死忠粉和皇帝的撑腰,决计活不过五分钟。
然而就是这么个仁君,最后却被徐俨初玩弄于股掌之间,折了他的死忠粉的双翼,差点成了亡国之君。
白京荷此时看徐俨初的目光实在是发自内心的不友好,徐俨初不解地皱眉回看她。
——你知不知道你以后会有多凶狠啊徐兄?
她摇摇头,转头看向李翊之笑道:“其他皇子也像九皇子这般面如冠玉?”
徐俨初正在饮茶,闻之被呛得轻咳了一声。
李家两兄妹更是笑开了。
徐俨初淡淡道:“就那样吧。”
死傲娇。白京荷在心中嘲弄一番。
不过要说这全殿中的人,倒还真比不过徐俨初的神情举止触动心弦。若是用深山中清凉的澧泉形容李翊之的秀丽寡淡,那徐俨初只能用埋藏于地底多年的雕花瓷坛美酒来拟比,闻名则欲、饮之则醉。
像九皇子这般偏瘦弱的相貌身骨,宛如绵绵细雨之中的小池塘,泛起的浅浅涟漪着实让人心静。
李翊之笑道:“确实,罢了罢了。”还恭维起了徐俨初。
皇帝本和太常正谈论事务,不过自白京荷进来之后,他便注意到了她。刚开始只是略有些愧疚,但是转眼又看到了断了的发簪,加上白京荷这么迟才进到宫殿之中,心里其实猜透了□□分。
他看着白京荷他们那边,在太常耳边说了几句。
太常慢悠悠地晃着身子朝他们这边走来。
李翊之和李江晚朝太常行礼:“阿公。”
“张大人。”徐俨初躬身唤道。
白京荷朝张龄看了一眼,介绍道:“臣女白京荷,见过太常大人。”
听到李翊之他们唤他为阿公,白京荷这才想起来李翊之的母亲正是这位太长大人的长女。
书中的这位九卿之首——太常大人算是一个老顽童,一向散漫却透着精明,思想境界如谪仙一般却又爱财。当朝皇帝驾崩后便辞了官,带着自家的老婆子游历天下。
白京荷对他很欣赏,尤其是爱财这一点。
此位谪仙的人儿取财有道,不苛不抠,生意做得更是长长久久。
张龄常年都是慵懒模样,此刻半阖着眼盯着白京荷,朝她点点头,“皇帝要本老头子带着你们去偏殿。”
徐俨初和这位太常大人并无职位上的往来,而官大了又何止一级,因此对他恭恭敬敬,半点都不敢逾矩。
将他们带到偏殿中,挥了挥手让门口的婢女们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