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们眼花了吗?还是这女官不一般?
沈静蓉见那女官前来,还歪在锦墩上的身子直了直。她挥了挥手,身边的女官与宫女们便悄悄退了下去。
沈静蓉道:“大姐姐,好久不见。”
沈静月仔细打量了她,点了点头:“你看着还不错。我以为你会被绮兰宫那一位给斗倒了。没想到你竟然还能全身而退。”
“这不是大姐姐的功劳吗?要不是大姐姐让德妃,哦,不,是皇后前来救我。说不定现在你只能在冷宫看着我了。”
沈静蓉笑眯眯道。
沈静月不置可否,似是默认了她的话。
沈静蓉见她还站着,十分亲热地扶着她到了锦墩旁边。
两人入座。沈静月道:“你今日来不是来感谢我救了你 一命吧?有什么事就说吧。”
沈静蓉微微一笑,亲手奉上香茶:“大姐姐那么着急做什么。这一个月风云变化,大姐姐就没有好奇的吗?”
沈静月抿了一口香茶。她眼中亮了亮。这是最好的茗香雪。茶香清冽,回味无穷。沈静月忍不住问:“这茗香雪你是从哪儿拿来的?我记得沈家茶行已经没有做这茶了,全部做了长相忆,雪龙茶,红梅茶。”
沈静蓉喝了一口,这才慢慢道:“这是我今年让人从周国的一处茶园种的,炒制好了,快马加鞭送到了秦国。”
沈静月眼中微微动容。
这么说来这茶花费的心血与金钱可以媲美唐代的“一骑红尘妃子笑”的荔枝了。
沈静月慢慢品着这茗香雪,熟悉的茶香在唇齿中弥漫,往昔的记忆涌上心头。不过是两年之间,一切翻天覆地。
谁能想到几年之后她们沈家势同水火的姐妹能在这个时候心平气和地一起在秦国宫殿中喝着茗香雪?
两人良久无言。
沈静蓉慢慢开口:“大姐姐果然教的对,龙华天就是忌惮拓跋端紫异族身份。是以,在珍珠行宫中我只提了一句,他便开始要大皇子随行御驾。”
“更不说,那次行刺龙墨炫是霍木族的刺客。龙华天多疑,自然是更加相信外族人必有异心。大姐姐还道龙华天久为太子,心有怨言。于是我劝谏龙华天早日立太子,才不至于让大皇子将来生出怨恨之心。龙华天也欣然采纳了。”
沈静月不置可否。这些都是她暗中教沈静蓉的说辞,不过至于怎么在多疑的龙华天面前令他接受,实在是沈静蓉的功劳。
“不过,大姐姐有一点没有想到。”沈静蓉忽然道。
沈静月抬头看了她一眼:“是什么?”
沈静蓉一字一顿道:“龙华天要攻打周国了!”
沈静月浑身微微一震。
这事终于要来了吗?!
沈静蓉肃然道:“正是龙华天要伐中原,他这才急于立储君稳固朝纲,才会立皇后稳住后。而比起凶悍有实力的拓跋王族,还是温顺的东西二院好控制。这才是他听从我的劝谏的根本原因。”
沈静月长长吐出一口气:“原来如此。”
沈静蓉凑近,妙目中神色复杂:“大姐姐,如今宫外有什么消息了没?”
沈静月知道她要问什么,便慢慢道:“将军府的消息并不多,传言好像是龙墨炫控制住了伤势,不过毒伤未解。”
沈静蓉听了,笑了笑:“我就说嘛。这也许是姐夫虚晃一招。大姐姐是关心则乱了。”
沈静月苦笑:“我真的不知道。消息太多了,真真假假,谁知道呢?也许他还重伤,只是为了担心龙华天逼迫,只是道自己伤势好转。”
第三百九十五章 威胁
沈静蓉不置可否。毕竟这种事没有亲见实在是无法确定真假。这就是权力之争的迷人之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令人捉摸不透。
沈静蓉妙目清冷:“不管如何,龙华天南下伐周已是定局。大姐姐要怎么做?”
沈静月面上露出很奇怪的神色,这是人皮面具都遮挡不住的神色。沈静蓉忽然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惊慌。
沈静月起身:“我要走了。你好好在宫中保重。无事不要再找我了。”
她说完转身欲走。沈静蓉忽的一把抓住她:“大姐姐……”
沈静月看着抓着的手,忽的笑了:“你这是做什么?舍不得吗?”
沈静蓉不自然收回手:“才不是。我是担心大姐姐出宫了后,我无人可商量。毕竟大姐姐智谋不输给任何人。多一个帮手我才安心。”
沈静月笑了笑:“罢了,你的聪明才智足以在这秦宫中游刃有余了。你不需要我的。”
她说完掰开沈静蓉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静蓉呆呆看着她决然离去的身影,半天喃喃道:“大姐姐,我……”
沈静月走出明月宫后,不由踉跄几步。她定了定神,回头看着那三个大字。她轻声道:“从前你嫉妒羡慕你不是那一轮天上明月,万众瞩目,人人捧在手心。如今都还你。统统都还给你……”
她说完快步离开了明月宫。
……
沈静蓉的猜测很快得到了验证。深秋到来,秦帝龙华天下令对霍木族的叛乱进行剿灭,将十五万精骑兵指挥权都交于了龙墨炫。
龙墨炫三次请辞,三次都被龙华天亲自再请。龙华天甚至以兄弟相称,请求他为秦国社稷与黎民百姓再战。
龙墨炫不得不接下圣令。而同时,龙华天宣布御驾亲征周国,在龙墨轩领兵之后,打算南下攻周国。而此时的周国早就乱象纷纷,外强中干,不堪一击。
……
雪,一片片落了下来。
“胡天八月即飞雪”在秦地,九月底天气就开始寒冷,今年第一场初雪来得格外的早。
高高的楼阁上四面门窗都打开,寒风呼啸着吹了进来,雪粒一颗颗打了进来,打在人的脸上生疼生疼的。
一道高大却微微佝偻的身影站在窗前,任由雪粒一颗颗打在脸上、身上。他沧桑的老脸上神色冷肃,看着眼前白雪茫茫延绵一片宫殿,宛若在审视自己脚下的一片江山。
“父皇。”
龙华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老人回头,冷冷看着走来的龙华天,倨傲的神情丝毫没有因为被囚而减少一分一毫。
“你来了?”顺德大帝冷冷问,“听说你要御驾亲征周国?”
龙华天笑了笑,眼中带着挑衅:“怎么?父皇很惊讶?”
顺德大帝呵呵笑了笑。这笑声从他苍老的胸腔中发出,有种说不出的讽刺意味。
龙华天也不生气。他坦然坐在旁边的蒲团上,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顺德大帝道:“不是惊讶,是觉得可笑。是什么让你有勇气一边派遣龙墨炫去剿灭霍木族,一边自己南下征讨周国?你不知道多边战线开战是兵家大忌吗?”
龙华天喝茶时的手微微顿了顿,手背上青筋隐隐跳动。顺德大帝这一句彻底将他激怒了。
“父皇就这么瞧不起我吗?”龙华天忍着怒气道,“你还是更喜欢那濒死杂种一样的龙墨炫?!”
顺德大帝挑起雪白的眉,冷冷道:“是又如何?你从小到大做的事哪一件是让朕满意的?”
“砰!”龙华天一掌拍上案几,眸色沉沉:“父皇别忘了,您的性命还在我的手中!”
“是又如何?反正在你逼宫变乱的那一天起,朕不就是已经‘死’了吗?”顺德大帝眼露讥讽,“难道朕还怕再死一次?”
龙华天顿时无言以对。
顺德大帝冷冷道:“你现在已经是秦国皇帝,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你来这儿早就应该知道会接受朕的羞辱。你难道想让朕讨好你,说什么好话为你送行吗?”
龙华天脸色已经黑得如锅底般。他一翻手:“兵符!”
顺德大帝眼睛眯了眯:“你说什么?”
“我知道父皇手中还有五万精兵。这五万精兵藏于白山黑水间,日夜操练,所向无敌,所以……兵符呢!”龙华天冷冷看着自己的父皇,“这兵符就是父皇您活到现在的保命符,我知道没有你的兵符加手令,我是永远得不到的。”
“所以你要逼着朕给你?”顺德大帝冷笑,“那五万精兵是朕的保命底牌,你觉得朕给了你还能活着吗?”
“不能,但是如果父皇今日不给我,今日我就下令让人烧了这楼阁。”龙华天的脸上浮起残忍,“这下父皇知道为何我要囚你在这楼阁中吗?因为一烧起来,不会牵连别的宫殿。正正好送你御驾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