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李香君哼着歌,褪去花huáng外衫,正准备卧chuáng歇息。
当她走到chuáng边,看到一张铺展在她chuáng上的宣纸时,她低哑的歌声不禁戛然而止。
这是……
只见铺在chuáng上那张素白的宣纸上画着一位清俊公子的侧脸,而那狭长的凤眸,高挺的鼻梁,李香君一看便知,阮集之他画的乃是他自己。
而令李香君诧然停下歌声的原因并非是因她看到阮集之的自画像,而是她看到画像中阮集之小心翼翼紧抱在怀中的一只小花猫。
画像中,那只调皮的小花猫将阮集之的手背挠出三条血痕,但阮集之的唇角却是挂着一抹宠溺的笑。
李香君哭笑不得的目光转而落在阮集之写在宣纸右上角的一阙词上。
她低念道:“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李香君念完,忍俊不禁。
好一个阮集之!
她于他而言, 便是浅情人。抑或更确切来说,她于阮集之连情都没有。
她自然不会知道他的相思。
沉吟半晌,李香君不由念道:“浅情人不知,谁欲说相思。长相思,长相思。即便相见时,不解君有相思意。不相思,不相思。”
之前在莞儿闺房中,她乃是装困。如今真的困意袭来,李香君拿起阮集之放置在她chuáng上的画将其揉成团。
看向不远处装有凉水的浴桶,她本打算像投壶一样,将手中的纸团投入浴桶中,让浴桶中的水晕掉阮集之兴起所绘的画。
而就在她已经抬起手,打算将纸团投入浴桶中的那一瞬,似乎想到什么,李香君的动作突然一停。
她随之收回手,转身走到桌边,将手中被她揉成团的画像铺展开,立即提笔开始修改阮集之的画像。
半炷香后。
“大功告成!”李香君便收笔道。
只见之前阮集之绘在宣纸上的自画像已经全然变了样。
画纸上,长相妖孽俊美的阮集之在李香君的笔下已经长出猪耳朵,猪鼻孔,甚至还有一条卷起来的猪尾巴。
“敢笑话我是小花猫,从今以后你便是大猪头!”
烛火摇曳,李香君不由拿起自己jīng心加工的画作细细欣赏,随即她爆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而彼时就连李香君自己也没发觉,她涌至脸上的困意已经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明媚的笑靥。
同一夜,同一楼中。
有人欢喜,便有人愁。
峨嵋如黛,却是紧蹙难展。点燃的红烛已经燃掉一半,莞儿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拿着笔,但那放置在桌面上的宣纸却不着半点墨痕。
君姐姐要她画心上人的画像,而她却万万不能将阮集之画在这一方宣纸上。
莞儿抬头望向挂在窗边犹如玉盘般高挂的圆月,一双乌黑的铜铃大眼中写着幽怨。
“当当当!”
静谧的夜色中传来更夫打更的喊声:“天gān物燥,小心火烛。”
不知不觉,她这般呆坐在木桌前,已经到了快三更天。
可她却终是不知如何下笔。
又不知过了多久,紧抿着唇的莞儿自言自语道:“君姐姐要我画心上人的画像,我不可能连心上人的画像都画不出来。不能让君姐姐知道我喜欢的人便是阮公子,所以我……只能画一个这世上没有的人出来,这样的话,君姐姐即便是将这金陵城翻个顶儿朝天,她也无法找到!”
思及至此,莞儿写满幽怨的眼中随即闪过一抹光华,随即拿起笔开始在宣纸上认真画起来……
柔和的晨曦破开墨黑的天际透过窗棂倾泻至屋中,听到窗外huáng鹂鸣翠柳的声音,被吵醒的李香君缓缓睁开眼。
她伸了个懒腰,起身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瓦蓝色的天空啜了口凉茶,悠悠道:“这样的天气极是适合出门寻人。”
不同于过去出门时贴花huáng,画上女儿妆。望向窗外蓝天,李香君在促狭一笑之后,随之从她的香樟柜中取出一件她特地从成衣铺中买来的藏青色男装。
比如说眉楼的顾横波便喜穿男装,而她几乎不会在客人面前穿男装,所以即便是她穿着男装走在金陵城的长街上不会有人能够认出她来。
“浅情人不知,谁欲说相思。长相思,长相思。即便相见时,不解君有相思意。不相思,不相思……”换好藏青色男装后,李香君坐在铜镜前,一边哼着曲,一边将自己的柳眉画浓,甚至还填上假胡子。
一炷香之后,就在她推门进入莞儿的房间时,一宿未睡的莞儿刚躺下身,便在看到李香君的侧脸时,慌忙抱着锦被挡住自己的身体蜷缩在chuáng角,发出受到惊吓的声音:“这位公子你可是走错房间?我尚未梳拢,是不接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