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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哗啦啦。
làng涛绵延不绝。
轰隆隆,轰隆隆。
雷鸣此起彼伏。
再仔细看时,苏绫已然成了第三人称上帝视角的透明人。所在的位置,也成了船舱中某个角落的看客。
眼下,是一个略显年轻的男人,他托着一个小女孩,高高举过头顶。
“凤阳。别怕。”他看来在逗那女孩儿,生怕外边的狂风巨làng吓到她。
“隼,朕不怕,就是有些冷。”女孩儿脸上表情冷漠,风轻云淡。
那男人,穿着一身黑色大棉袄,背上,背着一口大刀,大到刀鞘都配不了,只得用皮套草草包住。
那女孩儿,同是棉袄加身,只是内里依稀能瞧见带血的衬衣,像是经过一场恶战,从哪儿逃出来的。脸上没有半点儿血色,她像是失了神,喃喃问道。
“隼,你说,我们要去哪儿?”
男人将手中的小女孩儿放下,托在船舱的承重梁上,也是怕她晕船。
“雪国。”
女孩儿细细念着雪国的名,又想起了什么。
“雪国…雪国。”
“隼,你说,雪国的雪,要下多久?”
隼哄着女孩儿:“山姥庙里的婆婆讲过,有个红头发的女人,她提着亮晶晶的剑,那时候…chūn天就会来了。”
女孩儿答道:“那罗刹,罗刹什么时候会来呢?”
“罗刹?”隼不明白。
女孩儿解释道:“讲经的秃子曾经说,饿鬼道里,有红头发的罗刹。”
“啊…”隼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安慰道:“雪会停,花会开。”
“隼,朕有些冷。”女孩儿靠着冰冷的梁,她坐在隼的肩上抱着双手。
“别害怕,别害怕。”隼只单单说着安慰女孩儿的话。
“朕不害怕,朕,只是有些冷了…”
第74章 虾夷地,异邦人
这段与过场CG一样的剧情结束,苏绫当即知晓了另一头剧本主角的动向。
眼下,只见一刀斋长长嘘出一口浊气,口中念念有词。
“信长公善征伐,上杉郎号军神,武田风林火山,今川征夷大将,最后天下,却归于德川。”
他的语气中,没有怒其不争,没有长吁短叹,有的,只是无奈和对现实的妥协。
“天都,老朽幼时,听教习先生说了几年书,我们是寇,水贼,倭人,跪了三百年。”
他细细诉说着关于天子的事。
“如今,天都朝代换成了明,日月的明,天照大御神的明。”
苏绫眼前一花,仿佛时代的变化,让她穿梭于混乱的时空当中,霜镜中,背景换成了一片浅滩。
白色沙洲,黑色天空。
隼与凤阳,一大一小。
他们两人冻得瑟瑟发抖,身后是离海岸线不过百米的沉船残骸,依稀能看见排在沙洲上的简易竹木拒马阵,以及沾血的枪头。
一刀斋的话传至苏绫耳边,清晰可闻。
“语言,是最伤人的利器。”
自唐以后,东瀛岛国便不再向天都进贡,自然没有友邦之称。
隼的腰间绑着三柄刀,长短不一,手中握着一口寒锋。染成一色鲜红。
凤阳的小脸下巴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
她有些懵,甚至忘了喊疼。
他们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北国的雪下得那么大。
不明白阿努伊人眼中的天都代表着什么。
更不明白,杀一个人,为什么会如此简单。
苏绫想通了其中关节,寻思着眼下天子若是了解一些历史,就会知道在琉球诸岛,包括这雪国虾夷地,都将曾经的天朝上邦当做一头巨大凶shòu来看待,若哪年秋收老天爷不开眼不景气,冬粮青huáng不接。例行军队是要出关征马草的,说得难听点,就是qiáng盗。
而海域的掠夺,最先叫宰鱼,后来到了清朝也叫割羊毛。
所以北海道的原住民阿努伊人,也会如此仇视外来船只。
“隼…我好冷。”
凤阳的话被风声掩住,听得不太真切,“朕”的自称,也换成了“我”。
“隼…”
“隼!”
声音大了些,像是耍着大小姐的脾气。
眼前的带刀侍卫,默不作声,突然回头狠狠盯着她。
凤阳没有害怕。
“你想gān什么!朕是天子!”
男人收敛了些,他的眼神从恶毒的凝视,变成失落,最终,是深深的悼念。
“隼…抱抱我,我…我要死了。”
凤阳扔下怀里的两柄刀,深深陷在雪里。
“微臣虽是武官出身,也读了几年书,昭仁公主晓得男女大防,不可亲近,这是杀头大罪,微臣不敢。”
凤阳撒着气,她嘟嘴踢着雪,说什么也不肯再走。
侍卫脱下了棉袄,里外两层,一层包住了雪地上尚且染有同袍之血的刀,余温将雪化开一个水坑,又用棉袄紧紧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