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绫甚至能瞧见一刀斋身旁的风,都带上了异红,鼻腔中充斥着血的腥味。
直到祠堂大门外又响起了熟悉的开锁声。
猫婆婆回来了,她脖子上挂着半袋子米,左手提着一只兔子,右手掐着一头狍子的颈,一路拖着比她还要大的狍子尸体,在雪地里犁开道长长的沟壑。
嘴里,还叼着一只老鼠,细细嚼着,听得到一阵喀拉喀拉骨头碎裂的沙响。
她勉力将门关上,数了数篮子里的猫,发现小七不见了,一阵心焦。
又看见内堂的房门大开,猫婆婆连忙咽下嘴里老鼠,抱着狍子就往里赶,短手短腿还差些摔倒,嘴里连忙喊道。
“忠明!忠明!不要吃小七…”
“忠明,我带了…”
她愣住了,不知该如何称呼手里的猎物,或许,她连狍子是什么,能不能打过,会不会把她给吃了都不晓得。
“我带了…肉。”
愣住的原因,也是因为眼下,正在咧咧风声中,与一刀斋对视的苏绫。
一刀斋收敛些许,沉重的压力消失不见,那个老人仿佛又成了安详平静的古树。
“好…”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苏绫,话刚说到一半。只见猫婆婆跑过来一把夺走他膝上的猫儿。死死抱在怀里,呲着牙眼露凶光,那张脸甚至扭曲变形成了猫脸。
“好姑娘。”
一刀斋听猫婆婆说过,小七是个女孩儿。
猫婆婆见一刀斋没有恶意,狰狞的表情也渐渐散去,她一手托着苏绫,一手挪着狍子的尾巴。又将米袋递给一刀斋,满心期待着。
“忠明…忠明,火。”
然后又抱着苏绫躲得远远地。
苏绫明白了,猫婆婆不会用火,而眼下的一刀斋,能给她煮米粥。
苏绫也不明白,既然猫婆婆生了这些小猫,为什么没有正常的哺rǔ期呢?
她一拍脑门,突然觉得自己脑子瓦特了。
正常猫能合着虎斑三花黑吉跋一块生么?
显然,他们都是被捡来的。
火炉架上锅,一刀斋取出后腰上的小刀,往狍子身上割下一块肉,剔了肥膘,又往锅里洒下些雪。
后堂的庭院中,有一口枯井,猫婆婆抱着苏绫不说话,只看着一刀斋在井上井下来回忙碌。
他采了很多蘑菇,又将那些蘑菇一个个挑过,每一个都尝了一口,有些尝完了,就扔掉。
苏绫晓得,那些有毒。
肥肉烫过,就算消了毒,一刀斋默不作声,倒了锅底的水,用肥肉煎煮出油水,将蘑菇撒在红油里,苏绫只觉得眼前一花。
不知一刀斋手中小刀做了些什么,锅中的蘑菇已经成了碎屑。
待蘑菇中的鸟苷酸盐翻炒挥发,一刀斋又抄着雪下锅,终于,小心翼翼地捧着米袋,生怕撒了半点,倒进锅里。
合上盖,抽出几支烧得正旺盛的薪柴,小火慢慢煮。
做完这些,他拿着薪柴烫去狍子的毛,安静地等待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缓缓走到猫婆婆身边,靠坐下来。
“千绪。”
猫婆婆听到这称呼颤了颤耳朵,很是敏感。
看来这是她的本名。
“小七真的很像你。”
苏绫当时听到这话在脑海中补完了十万字。
为什么一刀斋要用那种能杀人的气势盯着自己,怕不是从前也和猫婆婆这样对峙过?
猫婆婆没回话,她把苏绫举着,在苏绫想着养母是不是要吃了自己的时候。那满是倒刺的舌头开始给苏绫舔毛。
显然,千绪在给苏绫抓虫子,不过过程不怎么好受。
“小七,你不是要听故事吗?”
苏绫连忙点点头,在养母的手上挣扎着,好不容易脱了猫婆婆的魔掌,跳上一刀斋的头顶,倚着墙壁睡下。
一刀斋看着眼下千绪的模样,她太矮了,就算自己坐着,也抓不到头顶小七。突然笑了。
火炉烧的劈啪作响。
“听老朽一言,说蛎歧大名出雪国,这无人之地,就成了流放罪人的牢狱。”
苏绫细细听那老者口中所言。
蛎歧家,是战国时代最靠北边的一家,源自北海道,不过北海道,是在十八世纪后才命名的。
所以,雪国,很有可能就是北海道了。
因为自命名之前,这片荒芜的冰天雪地,几乎没有人愿意踏足生活。
只见猫婆婆应着一刀斋的话,在结霜的后堂地板上,擦出一面霜镜,其中,不知明的鬼神之力,映出了画面。
那是惊涛骇làng中的一艇大船,船帆上,写着“凤阳”二字。
苏绫当时就觉得这副本设计真是贴心,还带远程GPS多视角卫星现场VCR直播了解主线剧情的。
她往里瞧去,却不由自主地,仿佛要被吸引进那个幻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