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经有人敢动我陆某人的心思,跑来眼皮子底下作怪了。”陆元帅举着烟斗深吸了一口烟,慢悠悠地从鼻子里喷出来两道白雾,忧心忡忡地叹道,“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这家里,往后不得太平啊。”
老管家知晓了事情的严重性,跟在大帅后面惴惴不安起来,“您要不列个单子下来,看看近几年跟家里作过对的是哪些人,顺着这根竿子去查,把他们给一轱辘全端了。”
陆元帅听了这话,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些年,社会动dàng,国不成国,事关军阀混斗的利益纷争,不少还渗透进了外国势力,能列出来的嫌疑人实在太多,要真记下来一个个去排查,那完了,得忙的饭都吃不下。
他叼着烟斗低头想了想,闷声吩咐老管家道,“反正三小子那边平时多注意点,有些杂碎,动不了老子,保不齐要对儿子下手。”
陆元帅瞒着儿子坐立难安地操闲心,陆流云却没他老子那份九曲十八弯的愁肠百结。他施施然回了自己的房间,安心落意地洗漱完毕后,被张妈赶进被窝bī着喝了一碗驱寒汤。
小滑头躺在chuáng上半眯着眼睛装作入睡模样,等张妈熄了电灯蹑手蹑脚带门出去后,偷偷地下chuáng把折在椅背上的军大衣拿到了chuáng上。
衣服脱下来这么长时间,早就凉得没了热气,陆流云不管这么多,掀开被子把它贴身盖在身上。领口处似乎还沾着那人的滚烫气息,他靠在脸上轻轻细嗅,一颗砰动缭乱的心渐渐踏实了下来。
今天在最后关头,周衡西规规矩矩地把他松开了,伸手往那哆嗦的屁股蛋儿上,用力招呼了一巴掌,无奈又好笑地打趣,“平常爱作怪,跟你来真的又露个小猫胆子,转了一大圈可不是把自己给难为回去了。”
窝在沙发上的小玉人儿,一张雪白脸蛋臊成了热津津的粉面颊,扮猪吃老虎被人反将一军,灰溜溜地现了原形,当真成了被人揪住尾巴的小猫,颠了颠爪子,开口只剩露了怯的“叽咕”一哼。
陆流云此刻人躺在chuáng上越想越脸热,回想起今天在外面的种种自觉丢人丢到家,于是大晚上地闹猫jīng上身,滚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地咬着被子角,空做了一顿无赖发狠。
“大腹黑。”他气喘吁吁地丢了手里的被子,把那人的军大衣盖在脸上含糊不清地嘟囔道。
与此同时,远在民区大院里翻阅书册的周衡西,蒙受了他的念想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咬着钢笔杆儿心有灵犀地咂摸了一句,“小甜粽。”
第9章 活宝(1)
陆流云捱在被窝里自顾自地发了半宿人来疯,仗着年轻好底子,第二天起来依旧朝气蓬勃,不见半点颓唐模样。
昨晚窗帘没拉严实,外面的阳光从漏缝里照进来,在地上投出一条亮堂的金带子。陆流云站在chuáng边伸了个懒腰,舒服地从嗓子眼里叹出了一声“好天气”。
他推开房门,看到张妈在院子里扫地,然而簸箕里不见落叶草屑,却是装着一大捧未燃尽的黑纸灰。
“咦,这是什么玩意儿?”陆流云穿着单衣,哆哆嗦嗦地从台阶上跳下来,对簸箕里的东西一脸好奇。
“呀!”张妈被他唬了一跳,连忙把手里笤帚一挡,遮住簸箕道,“都是些不吉利的物事,年轻人见不得的。”
她这话一说,陆流云好奇心更胜,伸出手来就要去挪笤帚。张妈急了,往他脑袋上给了一凿栗,“不让你碰你偏碰,怎么这猴性子随了人是越长越烦人呢。”
“张妈,你告诉我我就不碰了。”陆流云笑嘻嘻地抱着胳膊打了个寒噤,“快给我讲讲,外面冻死了,我要是感冒了你不得心疼啊。”
“真不知道还有哪家的少爷能有你这么皮。”
张妈拿他没办法,一巴掌拍上他的背把他往屋子里撵,嘴里絮絮叨叨地说道,“这簸箕装的呀,是辟邪消灾的huáng纸符。园子里连着死了两个人,可不晦气?昨儿我想想都睡不踏实,半夜爬起来朝东拜了拜老天爷,手里烧完了这两刀香火,这才摸黑回了房。”
陆流云听罢恍然大悟,同时心里小小地失望了一下,“原来只是烧huáng纸嘛,还以为是个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白白站在风里冻了一场。”
“哥儿,你今天起这么早,是为了上学不?”张妈看他一向是个贪睡的,忽然起大早,便认为少爷必是事出有因,绝没有早睡早起的自觉。
陆流云想了想,转身回房翻开挂在墙上的日历算了算日子,发现今天果真有场不能缺席的学校大考。他这些天心思飘在家里,冷不丁地就把这事给忘了。
于是,他匆匆忙忙地拿梳子尖儿给自己挑了个神清气慡的小分头,脚上皮鞋一叩,接过张妈从柜子里翻出来的大衣,夹着书本出门当好好学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