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瑕笑了一声,也不说话,晚向他瞥了一眼,只见他双眼晶然,仿佛自己的一切心事,尽被他一眼看穿,更觉慌乱,站起身来要走,但身处高耸的房顶,无法下去,挺翘的鼻头微微一皱:“陶大哥,你带我下去。”
陶瑕凝视着她,语声舒缓:“鲛人离开水面,鱼尾化为双腿,本可在人间自由行走,但三日之后,若不回到海里,每走一步,便如踏在刀山火海之上,其中疼痛难以言状。
晚儿,陶某医毒双绝,你脚上伤痕宛然,骗得过不通医术的段兄,难道还骗得了我么?”
自从上回醉酒后不小心被段暄发觉双足的伤痕,晚一直谨慎地不让他瞧自己的脚,幸而他谦谦君子,再也不曾看过她的裸足。
此刻忽然被陶瑕说破这件一直以来极力隐瞒的大秘密,刹那间耳边轰轰雷响,手心里全是冷汗,颤声道:“你……你要告诉段大哥吗?他若是知道此事,一定立刻送我回家,阿晚……阿晚就再也不能待在段大哥身边啦!”
她想到段暄要送自己回归沧海,从此不得相见,心里冷了大半截,幽蓝双眸里登时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对面男子却嘴角上扬,微微笑了起来,那笑意由淡至浓,渐至春水东流也似的无穷:“我本来还在疑惑,一个空有容色,却傻乎乎的姑娘,为何竟会让段暄如此倾心……你放心,这个秘密,陶某定为晚儿保守。”
晚听得惊喜交集:“真的吗?陶大哥,多谢你,你……你真好!”
他慢慢走上前来,手指在她的秀发上一拂而过,半边脸染上月色,半边脸却隐藏在暗影之中,难辨喜怒哀乐:“让我替晚儿想个法子,叫你走在路上,双足不再疼痛,可好?”
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了好半晌,方才在他含笑的双眸里醒过神来,大喜过望,真心实意地握住他的双手:“陶大哥,你说的是真的?太好啦!”
一个清朗的声音随风飘来:“陶兄说了什么,让阿晚这般欢喜?”
冷霜似的月光洒落下来,映照在他英挺的脸庞上,温暖俊雅,一如初见。
晚俏脸一红,松开陶瑕的手掌,讷讷道:“段……段大哥……”
陶瑕的脸皮较之小公主,明显厚了百倍有余,若无其事地扶了她,飘然掠下房顶来,笑得从容坦荡,极有可信度:“啊哟,晚儿偷偷找我要糖吃,被段兄逮住了,这可怪不得陶某。”
冲她眨眨眼,一拂袖,潇潇洒洒地转身便走。
晚见段暄神色复杂地凝视着自己,一阵心虚,眼珠一转,笑盈盈撒娇:“段大哥,好冷呀,你抱一抱我嘛。”
段暄眉凝如重重远山,语声清沉:“站好,不抱!下次若再偷偷躲着吃糖,还找凤阎罗要,便三日不要和我说话。”
晚听得心中一沉,蔫蔫儿如经霜的水果,没了半点精神:“啊?那么糖果和段大哥,谁更重要呢?唔,若是下回我偷偷吃糖,段大哥可不可以只是一天不理我啊?”
段暄难得地噎了噎,见她兀自为了糖果和段大哥谁更重要而发愁,抬头望了望天上一轮皓月,谨慎地考虑要不要当真管教这丫头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火葬场~我也喜欢陶瑕的皮,各种皮~越不空只是个小boss,只不过要引出下文而已哟~
第44章 第 44 章
晚见势不妙,讨好地钻入他怀里,蹭了蹭,脸现坚毅的牺牲之色:“段大哥,当然还是你更重要啦,不吃糖就不吃吧。”
段暄见她娇声软语,可怜巴巴地求饶,心下一软,摸了摸她柔嫩如脂的小脸儿:“你要吃什么,自然是问我要,怎么却去向凤阎罗讨?还口口声声叫什么陶大哥,叫……叫得那么亲切。”
晚见他并未听到前面的话,心下大喜,笑盈盈高声应诺:“好好好,下次我就跟你说。段大哥,你不要我叫他陶大哥,那么下次我就改个称呼好啦。”
段暄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正正经经地点了个头:“我送你回房休息。”
晚见这事成功糊弄过去,乐不可支,趁着他送自己到房门前,忽然踮起脚,在他双唇上亲了一亲。
段暄身子一僵,退后两步,脸上飞出一片瑰丽的晚霞:“阿晚,你……”
晚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迷惑之色:“咦,段大哥的嘴唇为什么是甜甜的?”再度侵袭上来,在他温暖的双唇上舔了一回,细品滋味。
段暄唇齿间逸出一声难抑的低吟,心口如沸,双臂紧紧搂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着了魔似的凝视着她微微颤抖的樱唇,低头欲吻。
却见少女一脸恍然,俏脸上绽开海水般层层跌宕的欢笑,拍手笑道:“啊,我知道啦!是我自己吃了好多糖,连带着段大哥的嘴唇也变甜了。”
忽见段暄神色迷离,顿觉不妙,只道自己偷吃了不少糖果,被他知道,又要批评,急忙从他怀里挣扎出来,脆生生道:“段大哥,晚安哦!”匆匆忙忙地奔回房内,顺手将门一关。
独留段公子立在门外,沐着幽冷的月光,深切而严肃地考虑了许久谨守礼法这件事的合理性。
陶瑕好巧不巧地正从廊下走过来,见状脸上笑得含蓄:“段兄,戈少主那边敦伦得正欢快,你也听不下去了,出来赏月?”
段公子按住一阵疼痛的额头,从未像此刻一般,思念清净的昆仑。
次日用早膳时,戈少主新婚燕尔,一脸孔的容光焕发,笑呵呵地命小厮流水似的送上精致的早点来。
晚吃了几块木樨甜糕,正欢喜,只见陶瑕换了一身银线暗绣梨花的白袍,摇摇摆摆地出来,脸上的邪魅气息居然收敛了几分,想起昨晚答允段暄的话,便笑道:“阎罗哥哥,早呀,快来尝一尝,这个木樨糕味道很不错哎。”
陶瑕长眉微挑,眼底波光流泻似雪:“你叫我什么?”
晚理所当然地道:“哦,我不能再叫你陶大哥啦,以后便叫你阎罗哥哥吧,唔,或者瑕哥哥也行,你自己选一个好啦!”
瞄见段公子额上的青筋跳了一回,陶瑕忍俊不禁,哈哈大笑:“都成,都成,你就算叫我阎罗姐姐,陶某也笑纳了。”
段暄清俊的脸上渐次升起一抹翡翠色,愈发透出剔透的华光。
陶瑕抓了个空儿,将晚拉到一株花树下,低声向她说了医治她双足疼痛的法子。
原来百年之前,也曾有鲛人少女恋慕人间男子,奈何无法在陆上长期行走,便苦求当时的一位神医,炼制出一味“化真丹”,解去鲛人化足之痛,那鲛人少女也如愿嫁给那男子,缔结百年姻缘。
晚听说竟有如此奇方,高兴得笑靥如花,嗓音恰如雨滴莲花,娇嫩柔媚:“那阎罗哥哥,你给我这个化真丹吧!”
陶瑕哭笑不得,摇头道:“这味化真丹炼制极为不易,而且需要众多珍贵的药物,一时之间,我哪里拿得出来?等两三个月后,我炼了出来,再给你罢。”
晚又是欢喜又是担心,忧色盈眸:“若是炼不出来,那怎么办啊……”
陶瑕不紧不慢地数着地下的落花:“若是炼不出来,我把自己赔给你,如何?”
段暄神色稳稳地瞧着少女兴高采烈地从花树下奔回来,语气平静如葬剑湖万年不变的冰水:“阿晚今日当真欢喜。”
晚全然不知他言下深意,兴冲冲应道:“是啊,段大哥,我好开心啊!”
段暄长长的睫毛忍不住一颤,在脸上投射出几缕阴影,正要说话,忽见一个贺客的身影辞别了戈少主,走向府外的马车,心头倏然一动:“这人的背影好生熟悉,但这张脸分明是陌生的,我全无印象?”
思绪一转,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只觉自己定然认识这个背影,但此人是谁,一时却想不起来。
晚想到若能服下化真丹,从此就能长久地伴在他身边,心中喜悦难以言状,悄悄凑近他的耳畔:“段大哥,阿晚好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