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有他的小聪明,能叫他们暂时闹不起来。”
“什么法子?除非巧立名目,在税率上略设等差,转移矛盾,使豪富彼此争竞,暂时忘掉他这个罪魁祸首。”
“不错,谢慎在每郡每县评选荫乡君,减其税负。现在,也不知有多少世交割席,多少通家之好反目成仇。”
“就算这样他也筹不够军费。”明月一边说,一边懒懒卧下,眼半眯,唇微咬,妩媚得好像在发出邀请。宇文弼就在地图上要了她。
明月在他身下婉转承欢,思绪却飘得很远。她从来就不喜欢所谓大刀阔斧,雄才伟略。天下事,彼此纠缠,千头万绪,互为因果,怎么经得起强行蛮干?她相信任何事,看不清时就不该动手,看清时只需击其肯綮,顺天行事,因势利导,又何需力拔山,气盖世。
“车骑将军领兵多年,我想趁如今边关靖晏,召他回来,解其兵权。他竟对我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完事后,宇文弼躺在明月身边,把弄着她的发丝。
“我听说,车骑将军只有一个孙子,宠爱过于常理。你说如果陛下召他回来时,他孙子恰巧病得要死,他会不会还这般的‘不破楼兰誓不还’。”明月侧过头来,望着宇文弼刀劈斧削般的脸。
宇文弼眯了下眼睛。
“后日后宫赏花宴,各家命妇都要来,我会给每人备一份糕点,让她们带回家去给孩子吃。”
三个月后,谢慎行告缗令,在算缗之时隐瞒不报者,罚戍边一年,收没全部财产,有敢于告发者,赏其收没财产的一半。
明月听到这个消息,对宇文弼一稽首:“恭喜陛下,三十年内南朝必亡。”
宇文弼一笑道:“我怕他纠集大军,与狄人两面夹击,三年内北朝就先亡了。”
“北国若亡,一定是亡于狄人,不会是亡于南朝。千百年来俱是如此。所以只要离间狄人,使其内斗而无暇南顾,同时休养生息,藏富于民,静待南朝自乱阵脚即可。”
“明月你好天真。”宇文弼拥她入怀,常年执戟的手摩挲她纤薄的腰,他爱的就是她聪明与愚蠢两相交织。
宇文弼心中有一张名单,除掉这些人就是他的修内政。他的名单上的最后一个人死的那一夜。他搂着她说:“你太美了,朝野都说你是妖妇你知道吗?”
“怎么说我不重要。人们怎么说你呢?”
“说我长于南国,惑于妖妇,不像个北国的君王。”
“那你怎么说?”
“我说你们说得对,我确实不像北国的君王,因为我会是天下的王。北国南国将重归一统,我娶了你就是预兆。”
他的手伸进她的衣裳,一寸寸抚摸,直到碰到那坚硬的异物,才往右一偏,狠狠握了一把她的乳房,仿佛带几分怒意。
秋高马肥,宇文弼北上抵御狄人。
谢慎御驾亲征,大军压在金水河。
明月跟着大将军来到前线。
谢慎远远地看她骑在马上,一身戎装,是他从未见过的飒爽英姿。
“南王千里迢迢,莅临敝国,有失远迎,万望见谅,不知所来何意,请下马稍息,令我等能一尽地主之谊。”
对方向他喊话。
“既蒙垂问,敢竭鄙诚,长乐公主出嫁已有二载,未曾归宁,天伦之乐久旷,思乡之情日炽,今我万里来迎,恭请公主回国。”
他这样喊回去。
对方的将领们在交头接耳,久久没有回复。
他等不得,又喊道:“此是美事,何需迟疑,若手足之情不能见谅于贵国,则唯有刀剑说话,大军过处,玉石俱焚,兵燹所至,生灵涂炭……”
“谢慎,你疯了吗?”她打马上前几步,举鞭指向他。
“两年前江南大旱,饿殍满地,是宇文弼的万两黄金养活了你的千万黎民,如今你却趁他北上抗敌,陈师边境,实为不义。
“我知你素有吞并之志,但现在南国元气方复,纵能灭我北国,也是国力大损,又如何抵御狄人南下。所以你此时出兵,实为不智。”
他仰天长笑:“对对对,我就是既不义又不智,你要不要看看我是不是真的疯了——你再不过来,我就击鼓了。”
明月看看周围的将领,所有人都避开她的目光。
“金水河不能守,退守白云城。”明月说得很快也很清晰。
这时那边击鼓了,箭矢如蝗飞至,明月连忙打马向前,彩云和淑仪跟在她身后。谢慎停了箭,看着她们打马跃入河水。河流湍急,马被冲得往下游跑。谢慎在岸上,三军面前,对水中人儿亦步亦趋,终于握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拉到自己的马上。
“进军。”谢慎怀抱着湿漉漉的她,漫不经心地背信弃义。
南国军队开始渡河,北国将士在岸上以长矛击之。一时落水无数,惨叫频频。明月把脸埋入谢慎胸膛,不敢看。
谢慎低头看看她,想讥刺她的柔弱太虚假,却未说出口。
南国将士渡江后集结完毕时,北国军队的主力已经看不见。
谢慎下令背水扎营,纵火焚原。
是夜,火光映得一切都红彤彤,明月在谢慎帐中,双手被缚身后,脸上笑容灿烂。
”谢慎,背水扎营,你也太欺负人了。”
“欺负不了别人,欺负你还是可以的。”谢慎也笑说,“为什么北国的陷马坑会和南方的结构一样?你恼我到这般地步了吗?”
明月的神色瞬间黯淡:“如果你也这样想,又有谁能明白我呢?”
天明,烧了一夜的大火渐熄。光裸的土地本该一马平川,却这里那里布满深坑,深坑下剑戟如林,叫人看了心惊胆寒。
谢慎牵着系住明月双手的绳子:“我只是奇怪,为什么这么多坑北方的骑兵还能来去自如。”
“挖个摔不死马儿的坑,上覆毒草,打马使之落坑中,如是数次,马见毒草即一跃而过。”
“明月,你还跟小时候一样,总是忍不住要解释自己的把戏。”谢慎不知为何很开心。
“反正同一个把戏我不会用两次,解释了又何妨。”
“你不怕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如此甚好。”明月灿然一笑。
行军一日,遂至白云城下,久攻不下,谢慎令大军留驻,自己先行回朝。
(九)芙蓉帐暖度春宵
他就是要和她共骑一马,不管这样会不会招人非议,她和宇文弼做过的事,他都要和她做,还要做得更多更多。
她在他怀中淡淡说:“你不是把我卖了个好价钱吗?为什么又要要回来?准备再卖一次吗?”
他知道她又在故意激怒他,微笑不说话。
入夜,他处理好军务去找她,却发现她衣带未解,秉烛以待。
“你不会以为我要你回来是真的作妹妹的吧。要我动手还是你自己来。”
“你敢用强的我就死给你看。”明月冷冷地说。
“你都不是处女了,还装什么纯。怎么?宇文弼没让你知道这是一件快乐的事吗?”他戏谑,每一个字,侮辱她也刺伤自己。
“是很快乐啊。但要和对的人。”明月回答得坦荡。
他气笑了:“所以,宇文弼可以,我不可以吗?”
“对,谁都可以,只有你不行。”
谢慎扬起手又放下,转身离开。明月对着他的背影在心底暗暗说:“谁都可以,只有你不行,因为你是我唯一爱的人。”
半个月后,捷报传来,白云城已破,而宇文弼的大军离它还有两日脚程。谢慎听到消息很想去找明月,很想听她说:“你也和小时候一样,最会打时间差。”
他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是把明月叫来。明月神情平静,迫使谢慎也平静下来。
“我得了白云城。”
“白云城虽险要,四十年来三次易手,为此一城,驱驰千里,劳民伤财,你觉得有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