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番外(36)

“你以为你是鸟啊,也不看看自己那丑不拉几的样子。”凉云盛索性坐了下来,指了指易墨的伤口。

灵液真是玉露琼浆,他再随意包扎一下,伤口就在缓慢地愈合了。可易墨的情况却不容乐观,凉云盛虽然把他的伤口里三层外三层地包了一堆草药,但不小心拉扯的时候还是会裂开,汩汩地冒血,看得凉云盛心惊胆战。

“没事。”易墨特意活动了一下以证明自己不是半死不残,看见凉云盛一副担心的样子急不可耐地傻笑起来。

凉云盛恨不得自插双目,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嗔骂道:“得,别笑,丑得我心肝儿颤。”

易墨听后也不恼,反而低低地笑出声来。

那笑声是满足的,快乐的。似是至善至美的泉水。弄得凉云盛老脸一红,连忙推一把易墨,怕把易墨伤口弄开,又换做拍,又觉不妥,讪讪地收回去,小声地骂道:“说你丑你还高兴了。”

易墨不回答,只是笑得更开心了。

其实说笑,也只是微微咧开嘴,易墨的脸在成千上万个痛苦的岁月中已经化成了僵硬的岩石,不能过分撼动半分了,但易墨却竭尽全力地去笑的样子让凉云盛猛地一阵心疼。

真是个傻子。

但很快,凉云盛的心疼就烟消云散了。

“因为你是我老婆。”

老婆?!!!嗯????

凉云盛惊奇万分地准备挥一拳在易墨脸上,看了看易墨傻不拉叽的样子,哼哼几声又别扭地转过头不说话了。

看在你是我老婆的分上不和你计较!

“我喜欢你。”

凉云盛不为所动。

“我喜欢你。”

……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凉云盛怒瞪一眼易墨,让他嘁声,但这脸上余红未散,这一瞪明显没什么威慑力,还颇有些羞恼的成分在里面,于是某人就又恬不知耻地重复了一道:“我喜欢你。”

字字清晰,字字连心。

凉云盛满脸不耐烦:“傻子!说出来就不真了。”却瞧见易墨一双眼闪亮亮地盯着他,不禁咽了口口水,像安抚饿犬一样撸了把易墨的头发,草草了事地嘟囔了一句,“得得得,我也喜欢你。”随后就整个人挪着屁股转过身去,不吭声了。

易墨不知道怎样去形容这种满足感,就像整个胸膛塞了慢慢一箩筐甜蜜的气息,涨着想抒发出来,却又不舍得开口。他于是欠身从后面抱住了凉云盛的腰。

杨柳树一般,单薄得禁,但当怀抱住的时候,却又很充实地填满了手臂,缓缓散发的温度让人知道自己所在手中的,是一个如此鲜活又美好的事物。

这样就好,不用特地献媚,不用委屈自己。如此鲜明,如此美丽。

凉云盛感受着倚在自己身后的人,不重,有点轻飘飘的,手臂很有力,呼出来的气息是温热的,他不可抑制地笑了笑。

这样也好,有一个人对自己好,结束漂泊的生活。

崖底晚间的风是清凉的,带着一股特有的甜味。整个空旷的低谷,来来去去的,都是他们的气息。天很高,人很静,时间很慢。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一开写的时候最萌的就是余清这一对啦,余清的设定最戳我心!

☆、那人

夜晚来临的时候整个崖谷黑成一片,但当月亮越过陡峭的崖顶,光滑的岩壁便笼了一层淡淡的光,仿若水波粼粼。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呼啸的风声卷着夜晚的凉意刮过拐角的岩石,不平的棱角的声音。不算难听,是一种能让人躁动的心沉寂下来的声音。

凉云盛把头枕在易墨的腿上,昏昏欲睡地打着哈欠,又觉得冷飕飕的,哆嗦了一下。

易墨想把自己的外裳披在他的身上,可左顾右盼也没找着自己那件锈有紫色暗纹的黑外裳,估摸着就算找着了也是破破烂烂不能御寒了便就此作罢,偏了偏身子,尽量挡住一半四处乱窜的风。

凉云盛显然是察觉到了,咧开嘴朝易墨笑了笑,嘟囔道:“易郞,你挡住我看星星了。”

于是易墨又只得挪开身子,却只是微微偏开一角,凉云盛只得通过易墨胳膊和腰身的间隙去看高远的穹空,他对此很不满意,但见易墨丝毫没有再挪动的意思,便就心安理得地享受伤患替他挡风遮雨了。

说看星星,其实也只是望着天空发呆。从下往上望去,天空被参差不齐的崖壁裁成一个四四方方却又凹凸不平的一方,能从这片狭窄的区域里看到的星星显然少得可怜,连月亮的影子都看不到,月光都是蹭着崖顶斜射进来的。

他便开始想易墨在崖底经历的岁月。寂静无声的世界,一片漆黑的深夜,彷徨不安的一个人已经很可怕了,却还有各种阴狠的魔物觊觎着他这一份送到嘴里的血肉,易墨是如何熬过来的呢?想到这里,他心里就蛮不是滋味。

他现在可以不去过问易墨为什么屠了潘氏,易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究竟为什么骗他。他只要知道,这个身旁的人,爱着他,这就够了。

“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病的。”

“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不会再让你遭受痛苦。”

“我……”

“得得得,我知道了。”凉云盛连忙摆摆手打断易墨冗长又信誓旦旦的承诺,“搞得好像你欠我什么似的。”

易墨一愣,突然沉默起来。

但虽是这么说,凉云盛也不得不承认,易墨的话还是挺受用的。他现在就有点被易墨的甜言蜜语搞得飘飘然了。

“没关系,不急,反正易郎是不会害我的,对吧?”但他微微洋气的嘴角却实实在在地暴露了他得知能摆脱噬心蛊这种烦人东西的激动与期待。

“嗯。”易墨依旧是用一双眼认真地看着凉云盛,“我不会再让你受伤害的。”

凉云盛就笑。

他忽然想起来之前的种种苦了。忽然想起来母亲去世前说过的话。他突然好像悟出了什么急不可耐地叫着易墨的名字。

易墨不知道凉云盛为何叫他,但凉云盛叫一声他就应一声,不急也不烦。

一旦想通了,就跟抓住了绳头一般,可以轻而易举地摸过去。凉云盛就是这样,他瞧着静谧的夜色,身旁璀璨的星,忽然醍醐灌顶,猛地坐起身来。

他以前总觉得“活下去”是最残忍的事。它没什么意义,只不过是母亲在世的最后一天给予自己的寄托。现在想来,自己竟错了那么久。她想让我下来,并不仅仅是指我的躯体,不是乏味的、惶惶不安的、行尸走肉的生活。而是真正地活着,每天有所期待地,鲜活而饱含感情地活着。不是为了活着而活着,而是因为不想放弃这世上所珍惜的、有意义的事物而活着。

他挺直了腰板,两只眼定定地看着易墨:“我想活下去。”

易墨也挺直腰板,两只眼定定的看着他,说道:“好。”

这一晚,两人依偎在一起,睡得很沉、很沉。

易墨梦见了以前的事。

凉云盛曾说过,他不相信一见钟情。

易墨也不信。那不是一见钟情。

易墨讨厌梁家,讨厌极了。自己在绝望的深渊挣扎,可英雄的出现却总是慢得不行。而至始至终,对他伸出援手的,竟然只有两个素味蒙面的人罢了。

他失去了期待,失去了理应有的童真。他自暴自弃,这是天经地义的,大侠不会来搭理他一个无名小卒的。

他见到凉云盛的第一眼,是惊艳于他的笑。那种纯粹的,鲜活的美丽出现在他的眼前,使他一颗沉寂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他喜欢美好的事务,同时也憎恶着,嫉妒着。

但他的这份心理显然是无用的,那张脸的主人压根不在乎他的丑陋与卑微,当成玩物也好,欺骗也好,都是带着善意的。他的这份心理是有罪的,让他羞愧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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