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她走,那我该如何?”
他一身风尘,银甲披身,语气寂寥的如同被困千年的老人。
谢疏意轻轻笑了笑,罢了,各人自扫门前雪,何管他人瓦上霜。
谢疏意走后,赵启着一身军服立在谢靳年身后,余光中他看见谢靳年覆在身后的手紧握着,青经迸发,微微颤抖着。那上面,覆着的白布溢了鲜血,在阳光中格外刺眼。
他稍稍怔住,低头无言。
皇宫
层层叠叠的画册摆在桌案上,上面无一不是描绘着适龄的女子模样。
皇后随意的翻了翻,余光撇到一旁的青旋,心中一动,唤了她到身边,“青旋,过来,这些画册皆是适龄的女子,你给你哥哥们选一选如何。”
青旋拿着画册,兴致勃勃的翻开,略带婴儿肥的小脸乐开了花,“那我得给我七哥选个好的。”
七皇子尚粤,和她一母同胞,同为皇后所出。
皇后轻轻的笑了,轻道:“粤儿的妃子不在这当中,我已经选出来了。”
“真的,是谁?”
“你应当熟悉的,正妃是兵部尚书的嫡女赵弥月,侧妃是太傅独女倪安轩,其余的便随了你哥哥自己的愿。”
“哥哥自己的愿?”青旋低喃,脑中想着那日尚粤与谢狸的谈话,似乎他钟情的乃谢家二女,谢疏意。思及此,青旋便开始翻开那些堆积的画册。
皇后见她如此,拍了拍她脑袋,道:“你在想什么?难不成有想指给你哥哥的人。”
“我找谢狸和谢疏意。”
☆、夜色深宫
青旋说完,皇后笑容便淡了,淡淡道:“别找了,她两的画册没送上来。”
“这是为何,她两适龄且未婚嫁,躲过了进宫侍候父皇,难不成还嫌弃我皇家的身份不欲进宫。”
青旋不快,面色不佳。
她是大周最受宠的公主,自生下来便高人一等,受人瞩目。而谢家两个姐妹,这些年却生生夺了她的风头,在长安城中仿佛她两比她这个公主还要特殊。
“她们俩告病在家,青旋,我知你不喜谢狸,我亦不喜谢家,只是时日未到,你不可鲁莽。”
这几日,谢安未上朝,可隶属谢安一派的臣子却在朝堂上给她施压,欲让她放权,闹着让皇帝亲临朝堂。
皇后冷笑,如今皇帝只有半条命,生不生,活不活,在她一念之间。这种滋味何其好,怎会放那人出来为非作歹。
“不说这个了,你看着这些画册中可有入得你眼之人,将她们挑出来。”
青旋翻了翻,无趣道:“她们面貌都是不错的,只这些人我眼生的很,她们不是长安的吗?”
“不是,是各州各县递上来的人选,家中虽不是什么大官,但家世清廉,这些女子人品才德不输长安女子。”
皇后将青旋揽在怀中,轻道:“你父皇犯了失心疯,他的儿子们自是由我操心,品德人才最是要紧。”
青旋点了点头,觉得有礼。不过她向来和宫中的其余皇子不亲,随意挑了几个看的上眼的画册出来便再不想挑了。
“累了?”
“嗯,有点。”
“去后面软榻休息一下,我叫澜嬷嬷给你捏一捏。”
皇后站起身命人收了画册,门外却传来数人脚步声。须臾,御前统领赵子康推门而入,面色焦急,“皇后,皇上翁天了。”
画册落地,一脸呆滞的青旋望向皇后,呢喃道:“父皇死了?”
她语气轻柔,音调却极高,听去有些怪异,她这模样和方才判若两人。
皇后眉间轻皱,递了个眼神给一旁澜嬷嬷。
澜嬷嬷会意,上前轻道:“公主莫怕,奴婢给你按摩按摩,让皇后先去瞧瞧,回来再领着你去看你父皇。”
青旋对皇帝的感情很复杂,她自幼被皇后保护在深宫,性子骄纵,心思单纯的紧。
对皇帝,她不曾有多亲密,甚至隐隐惧怕。此时听着他亡故的消息,青旋脑中闪过幼时看见的那些糜烂的景象,赤身裸体的男女,糜烂的气味,随风摇曳的红色丝绸。
那些景象一点一点似粘稠的液体在她脑海中翻滚,挥散不去。
此时听了澜嬷嬷的轻言劝告,她只呆呆的点头,眼神呆滞。
澜嬷嬷见状,唤了宫女将她扶向软榻,点了熏香,轻轻为她按摩着太阳穴,替她舒缓紧张的情绪。
烟雾从镂空的铜器中泻了出来,在明亮的火光中袅绕转换着模样。
皇后见青旋还算镇定,便面色不郁的带着赵子康出了门。
“怎么回事?我说过他的命要留着,等粤儿成婚且有子嗣后才能解决。”
“皇后恕罪,皇帝…”
赵子康有苦难言,只领着皇后前去查看。
皇帝寝宫,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帷幔内,偌大的龙床上,皇帝姿势怪异的窝在龙床一脚。他七窍流血,面相狰狞,下身的命根被人齐根割断,流出的鲜血染透了金黄色的床单。
室内弥漫着淫靡的气氛,仿佛前一刻他还在寻欢作乐。
“他怎么死的?”
皇后脸色冰冷,语气不快,一双眸子如利刃般射向赵子康。
赵子康与身后数十禁卫军单膝跪地,一时间,室内气氛压抑。
“皇后恕罪,微臣不知,这个要等太医署的人来查看才会知晓。”
皇后听了他这话,冷笑道:“我命你看着皇帝,你却说不知,赵子康,我看在你父亲是兵部尚书的面上才提拔你做御前统领,可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虽是九月,赵子康却出了一身冷汗,此时只得低头告罪,“微臣有辱皇后使命,该死。请皇后责罚。”
皇后抚了抚额头,叹道:“罢了,如今罚你已不在重要,你速速带兵封住这里,不得让人随意进出。记住,皇帝如今安好,如往日般和国师在炼丹修仙。”
她转身看向龙床内面目狰狞的皇帝,轻道:“至于太医署的人…你将院正周信芳唤来即可,该怎么做你是知道的。”
“是,属下遵命。”
夜已深,周信芳被人从睡梦中叫醒时,还有些迷糊,未及他清醒便有几人在他耳畔低道:“大人,皇上升天了,皇后请大人去一下。”
那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可还是一字一句的进了他耳朵。短短一句,便叫他浑身一个激灵,脑中一翁,睡意全然消失。
一禁军看住他,不让他乱动,另一人已速速收拾好他的药箱挎在身上。他也不含糊,穿了衣衫,立刻跟着走出去。
出门时,天空正中挂了一弯圆月,此时将将子时。
太医署的人素来宿在宫中,他喜清净,住处在太医署身后的一个荷池旁。此时屋子外面立了约莫四个禁军,见他愣在原地不动,有些不耐的看向他。
“大人,怎么不走了。”
声音很低,低的只有院中的几人能够听见,他虽爱清净,屋子周围还是住了几个实习的弟子,此时夜色浓重,只有他这边隐有火光。
周信芳心中一寒,作势将那人挎在肩上的药箱打开,看了一会,低道:“这里面的东西不全,缺了银针,我去取来。”
说罢,他便进了屋子,其中虏了他的两人正欲跟上去,他却已出了来,手中果然拿着羊皮裹着的大小不一的银针和刀具。
周信芳将东西放入药箱,亲自挎着,对他们道:“走吧,如今耽误不得。”
几人走了几步,禁军中为首之人眼光闪动示意下手进那屋子瞧一瞧。那个人身量不高,但看着极为机灵,悄无声息的又回了周信芳的住处。
周信芳眼神闪动,只做不知,脚步迅速的朝着皇帝寝宫走去。
皇帝寝宫,皇后捂了口鼻,眼神厌恶的看向龙床上死去多时的皇帝,他身边立着刚来不久的尚粤,此时亦目光复杂的看着面相狰狞的皇帝。
他细细瞧了会,低道:“死了约莫一个时辰,赵子康,那时这宫中可有什么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