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碎片掉落一地,折射出头顶光晕,破裂的镜面更是将黎珈言割裂成无数个残缺倒影。
“黎珈言你干什么!”
在台下的惊呼中,她充耳不闻,闭眼,四肢弯曲,怪异动作随着鼓点变成破茧的蝶,每一块碎片里都有不同的她,都在幻化出新生。
黎珈言沉浸在音乐里,听见背骨发出枯枝折断般的脆响,此刻,少女脊柱成为成为暴风眼,每个关节都在讲述破茧的痛楚。
她被误解为悲观的肢体语言,实则是向死而生宣言。
音乐声结束,碎片倒影中的无数个黎珈言同时笑起来。
“这分明在讲一个自救的故事。"她扯下发绳,黑绸般的发浪扫过肩头汗珠,"从深渊里拽着自己的头发往上爬,老师不觉得这才是真正的重生?"
“你……”
台下的老师一时间无法否认。
“你跳得很不错,但我还得回去和其他领导商量一下。”
“好啊,我没意见。”
黎珈言忽然发现,有个人消失了。
她跳舞时都还在的。
老师已经打算离开:“台上的玻璃你收拾干净,不准有遗漏。”
“您放心!”
黎珈言爽快答应,她去拿了把扫帚,仔仔细细,沿着舞台四周打扫,不放过每个角落缝隙。
无意间再抬头,陈予烬松散地倚着门框,指间烟蒂将熄未熄,在他皮肤投下鬼影似的幽蓝。
她收回目光,确保台上干净了,捡起最大的那块玻璃碎片,在镜面割裂的倒影中,她看见陈予烬死死盯着她背影。
刚转过去,他已经捻灭烟头走近,站在台下离她最近位置。
陈予烬身上带着佛手柑混着血腥气的味道,又额外沾了空气里属于黎珈言的香气。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他声音极度沙哑。
黎珈言低头去看,舞台灯光的光线将两人影子绞成麻花,她干脆在台边坐下了,凑近他:“陈予烬,要不要赌一把?”
她呼出的热气迅速消散。
陈予烬眯着眼,神色不明:“赌什么。”
"赌我跳的这支舞,别人都看不懂,你可以。"
堆积在角落随时准备拿去扔掉的玻璃碎片突然发出蜂鸣,陈予烬看过去,眼前又浮现起黎珈言刚才跳舞时的画面。
挣扎的痛苦很难熬,但依然象征新生。
“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也不应该多管闲事,但你希望一直是这样吗?”
黎珈言歪歪头,语气纯净:“明明每一节坏掉的骨头都可以重组,死而复生。"
她感受得到,陈予烬身上越来越重的厌世感,过去那些令她困惑的问题也得到了解答。
他无所谓别人是否伤害他,吃得极少,什么都可以,根本不在意自己。
好像今晚之后,就看不到明天了,他都没有怨言。
“陈予烬,自我放逐是最没用的,不管前面深渊还是地狱,你都能爬起来。”
黎珈言盯着面前男生,笑起来的弧度格外灿烂。
陈予烬眼眸骤缩。
他仿佛在黎珈言眼中看到自己从未见过的倒影——不再是那个活了二十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是谁的污泥,而是被她瞳孔里火焰重新浇筑的人形。
那些反反复复压抑的情绪正在土崩瓦解。
他听见自己压抑着的自嘲语气:”等蛆虫啃完肮脏血肉,或许真能长出你说的新骨头。”
陈予烬走上舞台,将那些玻璃碎片带走,还不忘抽出黎珈言手里那块。
她瞧着男生的冷淡背影,一直到他完完全全消失了,才找出自己的手机。
好友不久前发来消息:“进展如何?”
她拨电话回去:“我离胜利不远了。”
等黎珈言讲完,朋友变得有些困惑:“你这是在帮他?”
“我要拉陈予烬进深渊,也是有我在的那个,所以必须得先把他从他的深渊里拽出来。”
“……黎珈言你这样做,也太狠心了。”
黎珈言哼了声,轻快道:“有我在,地狱说不定都比人间好玩。”
“行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很快了。”
……
陈予烬又去到那个狭窄昏暗的巷子,尽头,佝偻着的中年男人表情阴沉朝他伸出手:“钱带来没有?”
“我说过,没钱。”
对方的五官瞬间扭曲,像是恨极了他:“你怎么可能没钱,你读的可是最好的学校,随便来点奖学金都不少,实在不行……”
“就问你那个首富的爸要啊,只是他好像移民了?得看看人家还愿不愿意认你?”
陈予烬眼神变暗,揪住他的衣领,狠狠将这人砸在墙上:“我警告你,不要提他。”
“怎么,怕我说真话?我就应该跑到你们学校里去,拿个大喇叭让所有人都知道,你陈予烬过了多少年不属于你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