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如轻蔑一笑:“狗东西,你老爷上回可是把我当废纸一样,扔在酒楼里,如今巴巴把我叫来,究竟要做什么?”
旺儿半蹲着腰给她引路:“姑娘说的是什么话,老爷当初也是被夫人逼的,实属无奈。这也是为了姑娘您啊,若不装得断情绝义些,夫人知道了,再找您的麻烦,您吃了苦头,岂不是我们老爷的罪过?”
甜言蜜语对嫣如永远受用,她趾高气昂,昂首挺胸,扭着小腰,嚣张而仪态万千地踩在红毯之上。拐入一个回廊,再上花丛中的台阶,进了一处放下珠帘的亭子,嵇明修在里头,对着来人风雅温柔一笑:“嫣如,这些时日,你过得还好么?”
“哼,托嵇老师的福,还可以吧。”嫣如假意不屑,“嵇老师下帖子叫我前来,所为何事?”
嵇明修邀她坐下,递上方才打好的茶,说了些同旺儿一样恶心巴拉的话,又道:其实这局亦是为了展画卖画,我想着从前你说,既然那些丹青是你,那你也要在旁边才叫圆满。特地挑了今日,还得记得吗?两年前的今日,是你我初次相遇的日子,我自觉对不起你,便把展画之期设在今朝,以作纪念。你瞧,主厅最中间的那副画,可是你离开金陵前往京城之际,我特意画下的。”
遥遥一指,嫣如寻着望去,透过门窗,望见厅内画卷大小不一,主位处悬挂一轴丹青肖像,以暮色作底,画中女子身披桃粉斗篷,手握攒珠幕离,脚边放置着几个包裹,于浓雾薄云下茕茕而立,眉宇间些许忧愁。嫣如心头触动,望向他的目光,重新带上昔日的绵绵柔情:“我就不信,你不曾想过我。”
“不仅如此呢,嫣如,还记得你我定情的那幅《铜雀锁春》么?那画如今被一位王爷收出去了,王爷很喜欢,还特意设宴,邀请邯郸至京城一带的名流雅士欣赏。那些雅士中,有一位伯爵看了,被画中的你惊艳,说你的模样,可谓是皎若惊鸿,宛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呐。”
“扑哧,”嫣如忍不住笑出来,伯爵?啊~竟能惹下伯爵的青睐?丹青神女的声名在外,让嫣如飘飘然起来,“然后呢?”
“这不就设了这等宴席,想一睹佳人芳容?——哎,他来了。”那人远远而来,嵇明修赶紧作揖,“见过步义伯!这位便是我那丹青神女,《铜雀锁春》中的那位美人,观砚书院的女君子,金陵尤家的大姑娘。”
嫣如施施然行礼:“见过步义伯。”佳人温柔如水,风情万种地抬眸,面前的男人比嵇明修还老些,约莫已过甲子,腰间挂了一堆玉佩香囊,银丝满头,身形挺直,精明强悍的目光从皱纹里射出来,上下打量嫣如,随后发出赞扬:“不错不错,丹青神女,果真是名不虚传。”
来自有钱人的夸奖,让嫣如心花怒放,扇子半遮面,做作地谦虚:“哪里哪里,伯爵过奖了,妾身不过是蒲柳之质,幸得嵇老师垂青。”
三人阿谀奉承,你来我往,旺儿上前,伏在嵇明修耳边说了几句,嵇明修抱歉道:“步义伯,前厅有人唤我过去,直得暂不做陪?”
步义伯道:“无妨无妨,你既有事,便可先行,一会开席,咱们再在席上相聊。”
嵇明修冲着嫣如点头:“可,那便请尤姑娘与伯爵先聊着,我先行告退。”
嫣如受宠若惊,偷瞄一样这个鹤发老男人,有“伯爵”二字称谓做点缀,他的白头发散发出灼灼逼人金光,甚至能透过夹在在皱纹下的五官,猜测出此人年轻时应是英俊儒雅的。她行礼目送嵇明修离去,转而问道:“步义伯,今日借嵇老师之名邀我前来,有何指教?”
步义伯笑笑:“无大事。早闻丹青神女名扬金陵,赏过《铜雀锁春》后,更是叫人心生向往。听明修说尤姑娘在京中求学,特求他将姑娘请来,好让老夫有幸一睹芳容。我这园子种了些花,也算有趣,姑娘若不介意,可随我一通逛逛?”
获此殊荣,嫣如求之不得,头点得发簪快飞出去:“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于是乎,一老一少,一男一女,出了亭子,下了台阶,向园子深处走去。此地唤作繁园,取自“繁花似锦,百花争艳”之意,穿过芍药丛,又见山茶园,钻出桃花林,五彩的兰花映入眼帘,目之所及,无一不是花团锦簇,粉蝶嬉戏。嫣如与步以伯同行,将自己在金陵的名气,秋水、观砚两大书院的求学之路,以及枢密院院士后人的身份,翻来覆去地说,眉飞色舞地讲。步义伯耐心倾听,不做打断,偶尔附和两句,也算谈笑风生,十分融洽。
翻过石拱小桥,行至湖边,一个绿衣女侍迈着小碎步款款而来,打断二人:“老爷,前厅的人唤您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