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着回去给夫人用药呢。”等熬好了药,她就急匆匆地拎着盒子走了。
婆子见她那模样,看了一眼东边灯火通明的院子,又看一眼正屋的方向,心里犯嘀咕:这么大阵仗,该不会真是夫人的身子不好了罢……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纵然她只是正院里的烧火婆子,可在夫人院子里伺候,走出去旁人都高看一眼。若是夫人没了……婆子打了个寒颤,却不愿意再深想。
她消息不灵通,并不知晓照春苑那头今儿个晚上到底有没有生下个带把的小主子。若那位主子正有这样的好命,夫人又撑不住了,那他们今后的日子可真是难过了。
黛兰提着盒子回到正屋,见夫人白着一张脸半卧在榻上,连忙将药端出来呈上去。
黛眉接过,熟练地将药倒了一小口在盅盖里尝了,这才扶起陈阅姝一点点给她喂进去。
黛兰垂首立在一旁,袖子下的手掌却紧紧攥了起来,心几乎要跳到了嗓子眼。
陈阅姝喝了这药,却像是好过了不少,甚至能躺下了。黛眉这才松了口气,眼含热泪地回身和黛兰对视一眼,黛兰也连忙作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而后,她悄悄离开了里间,回到了她原本的位置。
她摸了摸自己的衣裳,早是冷汗透襟。半晌,四顾无人,才脱力地扶着床角,瘫软在地上。
一味药。
她仅仅是换了一味药,据说药性和原方的那味药相仿,寻常人喝了也不会有事,但陈阅姝喝了,却会大大损伤她的身体。
这事儿说得玄乎,她不敢全信,正好今夜方姨娘生下儿子,将正院搅得心神不宁,她这才敢趁乱换了药给夫人喝下,好在二人的确被外头的事闹得食不知味,并没有察觉到这药的味道有什么变化。
方氏这个幌子很好用,等明日一早,夫人的身子更糟糕了,外头的人也只以为是夫人善妒,气坏了身子,不会往别处深想。
她不住地在心里用各种话劝慰自己,一直坐到快天明时分,才听见里头忽然有了动静。
“夫人!”
本在睡梦中的陈阅姝,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汗涔涔地坐起来,捂着胸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黛眉人几乎是立刻弹了起来,抚着她的背顺了好一会儿,正打算照往常一样给夫人用盏川贝止咳,哪知这回,夫人伸开手掌,手心里竟是一团暗红色的鲜血。
陈阅姝看着自己掌心里的血,呆滞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反应过来。
老天待她何其不公?方沛娴才生下一个儿子,正是最春风得意的时候,老天却要收走她的命,这是要给她儿子洗三送贺礼不成?
她眼角坠下一滴泪。
昨夜她听见方沛娴产子的消息,其实是早有预料的,所以她表现得还不如黛眉伤心。但没想到,她连她自己都不了解,她心里,竟对方沛娴嫉妒到了这种程度吗?
怪不得老王妃和妯娌一直说她善妒,没想到她真是心胸狭窄,半点不容人啊。
她越想,脑子越混沌,神色更木然,迷蒙之间,便一头栽倒了下去。
黛眉尖叫一声,划破了正院的静谧。
*
青娆陪着周绍等了一宿,待听到方姨娘那头的消息,她心里先是一凛,而后便忙笑着给周绍道喜:“奴婢恭喜国公爷,又得一子。”
国公府子嗣单薄,周绍对着老王妃屡屡维护陈阅姝,但心里是很高兴的。他笑着颔首,手一挥,便吩咐等在外头的高永丰道:“方姨娘生下小公子,立了大功,你去开了库房再给姨娘送些时兴的缎子和首饰过来。”
他顿了顿,又含笑对着房里众奴仆道:“你们服侍姨娘有功,这个月的月例银子翻倍。”
众人连忙跪下恭贺国公府再得一子及国公爷的恩德。
说话间,接生婆子抱着裹好的孩子过来,额头上都是汗的常妈妈便笑着过来凑趣:“瞧小公子的模样,长得很像国公爷小时候呢。”
周绍听了,更是高兴地拉着青娆:“此言当真?青娆,你也瞧瞧。”
青娆看了一眼,刚生下来的孩子,五官都没长开,哪里瞧得出像谁。但她心知常妈妈等人是在邀功,便也知趣地笑眯眯应和:“奴婢也觉得鼻梁、嘴巴和国公爷有些像。”
她话说得细,不似那等敷衍的,周绍倒听进了心里,当下便露出了愉快的笑容,给了常妈妈和接生的婆子丰厚的赏钱。
“方氏如何了?”欣喜过后,周绍问起了方姨娘,神色中有些踌躇。
常妈妈接了赏钱,正眉开眼笑着,闻言忙笑着上前去:“您放心,方姨娘是将门出身,身子骨好,眼下已经歇下了。产房污秽,国公爷还是不进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