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齐太医垂首:“殿□□内相火亢盛,若不能及时疏泄,恐伤精气。恕臣直言,殿下正是气血方刚的年纪,食色性也,殿下无需禁欲至此……”
晏朝低头摸摸鼻尖,沉吟片刻只颔首说“知道了”。本以为齐太医会点到为止,不想他紧追不舍:“恕臣唐突,敢问殿下,是否有旁的难言之隐?是力不从心,还是下阴不适——肿痛、痒麻、发硬、长疮?”
晏朝头皮发麻,不自在地半坐起身。
“殿下千金之体,万不能讳疾忌医,您不如宽衣让臣仔细瞧一瞧吧!”
“不必、不必!”晏朝连连摆手,深吸一口气:“本宫无恙,不必劳烦太医了。”语毕唯恐齐太医过于执着,将话锋一转:“太医奉旨而来,容本宫问一句,可是陛下有何不放心?”
她问得直白。齐太医见太子盯着自己,忙垂首答道:“回殿下,陛下惦念东宫子嗣,因此命臣来请脉。不过殿下放心,您贵体无恙,子嗣指日可待,臣会如实复命。”
指日可待?晏朝眉头微动,嗯了一声。
齐太医躬身道:“还有一事启禀殿下。陛下命臣也为东宫的徐选侍请一次脉。”
晏朝思及徐疏萤的状况,略有些犹豫。但皇命不可违,她也只得点了头,吩咐梁禄跟着过去。
二人退出去,帷幔缓然垂落,室内恢复了宁静。晏朝掀开锦被,兰怀恩正抬起一对眼眸看向她。他额上沁了汗,面色被捂得发红。
“还好么?”
兰怀恩尝试伸一伸有些发僵的四肢——他因要替晏朝伸手,不得不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蜷缩在她身边。此刻一动,一阵尖锐的麻痛感袭来,他倒吸一口凉气:“……还好。”
晏朝一言不发,去倒了杯水给他,慢慢坐在床边。
天色已晚,隐约听见外头几声蟋蟀叫,晏朝恍然想起方才进来前穿过回廊,晚风清凉,却不曾去注意今晚是否有月光。这么想着,便欲起身去开窗看一眼。
背上突然一重。
晏朝回过神,侧首见兰怀恩已经靠过来。她没作反应,垂眸问:“方才诊脉,你紧张什么?”
后肩一抖。是兰怀恩在笑:“臣藏在殿下床上,贴这么近,实在很难心平气和。再说,您压着我,我憋得慌。”
“……”她多余问这一句。沉默须臾,又道:“你体内怎会有莽草的毒?”原还担心兰怀恩脉象正常,与太医院脉案有太大出入,未料却诊出来这个结果。
兰怀恩略一思忖,抬头对上她的眼睛:“这个臣也不大清楚,兴许是当年在南京,也喝过太监进献的茶。齐太医也说了,臣没什么大碍,反倒是殿下您,才令人担忧。”
“回头叫太医也给你开个方子调治,那毒不是闹着玩的。”
“是,多谢殿下。”
“你今夜来,不是还有要紧事?”
兰怀恩正心神荡漾,忽经她这一提醒,一拍脑袋:“对,险些忘了。”
于是将昭阳宫一事细细道来。末了,着重提及徐疏萤,推断道:“她侍奉过宁妃娘娘,又是东宫唯一的侍妾,还是昭阳宫的旧人。除了她,臣想不出来旁人了。”
晏朝今日才对晏斐卸下防备,不妨晚上惊闻这一消息,犹如震雷劈下,立时心绪沉到谷底。忽听到兰怀恩提徐疏萤,竟连自己也动摇了一瞬:诚然,徐疏萤不像个有心机的女子,但若被有心人利用呢?譬如小九。
她知道孙氏一直在为晏斐筹谋,但不知她究竟何时知晓自己的身份,又为此设了些什么局。而晏斐毕竟渐渐长大,会不会也参与其中了呢?
女儿身与天宦,很难说皇帝会选哪个。或许皇帝根本不会做选择,真论起伦序,有的是选择——所以皇帝是万万靠不住的。
晏朝不知何时已起身凝神而立,她眯起眼,凝望虚空,问兰怀恩:“你答应了?”
“臣自然不会轻易松口,留有余地的。想着先来同殿下商议。”
“当下答应了也不是坏事,先让她安下心,再作打算。”
“依臣看,如今信王倒台,殿下正可趁乱铲除昭阳宫,以免节外生枝。殿下若犹豫不决,就交给臣去办,不会牵连到您的。”兰怀恩见他果然沉默,不禁皱眉,懊悔同她把话讲清楚,倘自己拿定了主意先斩后奏,岂不利落?
晏朝瞪他一眼:“急什么,还嫌不够乱?”
晏骊被放弃是因他触犯了所有君王的忌讳,并不代表晏斐失宠,更不代表皇帝失权。晏斐如若真的是天宦——她倒不是可怜晏斐,而是清楚皇帝的怜悯与补偿之心日积月累,晏斐早已是他的一道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