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喜皱眉道:“杜老板是生意人,眼光何必这么狭隘呢?我们自认为在京城招待您招待得也算周到了。”
杜老板轻啧:“我听说这批货是进贡宫中主子的,仿佛还是专供东宫皇太子所用,十分金贵。想必诸位公公们得到的好处也不少,何必吝于我那区区三百盐引呢?”
两人面色俱是乍变,中年太监一瞬间掩去异色,语气尽量平和:“杜老板都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些话?我们都是主子的奴才,为主子办事,哪里有什么好处?得了,不就是盐引吗,我三日之内就给杜老板解决。”他又伸手比了个剪刀“二”,却是对着石喜说:“明天,另拿两千两银子给杜老板,当是这一路的辛苦费。”
石喜回过神,忙应了声是。
杜老板这才稍稍展颜,略略欠身道:“还是公公通情达理,杜某在此多谢!”
中年太监没再说什么,捏着茶盏起身,欲向窗边走去。帷帘后的二人心头皆惊,一时不禁都屏住呼吸。杜老板又开口:“今晚既是生意谈妥了,那杜某就先行告辞。”
“石喜,好生送杜老板一程。”
“是。”
谁料两人刚开门,迎面撞上一名守在门外的青衣小厮。那小厮面带急切地往里探头,又看了看眼前完全陌生的客人,不觉搔首茫然:“二位是……可曾瞧见我家主人?我明明记得是最末间,还叫小二送茶来着,怎的这会子不见人呢?”
石喜满腹烦闷,正想着太监刚暗示的事如何办,目下分不开精力。看小厮呆头呆脑,索性挥手轰他:“去去去!你找错了,别打扰爷们办事儿!——杜老板,不必理他,请这边走。”
屋内的中年内监神色陡然生变,迈步走向那小厮,沉声问:“你家主人姓甚名谁?难道在这间屋子里?”
小厮原本方寸已乱,冷不防又被过路人撞个趔趄。这一撞倒是把魂儿撞回来了。他慢吞吞爬起来,脑子却转得飞快,结结巴巴说:“我家主人——对不住、对不住,可能确实是小人记错了,或许是西边末间,我去那边找找……”
话音未落,门“砰”地一声关上。小厮不免忧心忡忡,却也只得暂时离开这里。屋内的太监更是疑窦丛生,环望屋内,竟觉得这小小雅间之内尽是隐患,于是大步流星迈向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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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后,沈微与周少蕴才寻得机会前往东宫面见太子。也是幸而沈微时常出入东宫,较旁人更为便宜,故能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二人进了书房,将昨夜之事细细禀来。
“那商贩口中的石公公,臣虽不识,但记得仿佛在东宫当过差。后那位杜老板又口口声声说那批私货是奉给东宫的,臣等便心有疑虑,先来禀告殿下。”
沈微回话虽沉稳,但到底心中多了几分忧切,抬首望一眼晏朝,却发觉她面上并无太多惊色,于是不禁问道:“臣观殿下仿佛并不惊奇,难道是已有预料?”
“也不算是,”晏朝抬一抬下颌,眸色幽深,“石喜确实在东宫典膳局。近些日子吃里爬外,与人里应外合,从宫外带了些不干净的东西进来,本宫也正在查。苦于他行踪诡秘,不易探查。不想竟叫你们二人撞上,这些线索能帮本宫大忙了。”
周少蕴忙道:“为殿下排忧解难,也是臣等的本职。只是臣昨晚听那石公公的语气,背后联络了不少人,像是早有密谋。臣与探赜虽无意探得这些消息,只恐打草惊蛇,坏了殿下的事。”
晏朝不免多看了周少蕴几眼。他实在机敏,瞬间就看到关键之处。
“那太监的死,你们没留下什么破绽吧?”
“殿下放心,意外溺水而亡,我俩处理妥当才离开的。”
周少蕴答得利落,沈微思及昨晚上的险境,至今心有余悸。当时太监显然已经意识到帘后有人,周少蕴当机立断先冲上去,沈微当下别无他法只得从旁协助,两人合力将那太监制服。当尸体“嗵”地一声跌进楼下的臭水沟里时,两人才松了口气。
晏朝略一思索,问:“照石喜的说法,那太监的地位不低,宫里应该很快会传出来动静。可留意了官府的消息?”
“回殿下,臣今早听说兵马司的人已经封锁现场开始调查了,目下是何情况尚不得知。”
晏朝颔首,扬声唤了梁禄进来问:“石喜昨日出宫,可回来了?”
“回殿下,石喜昨夜未归,今早约宫门方启时回宫,今日如常在典膳局当差。”
“宫人外出采办,若无特例不得隔夜而归,否则依照宫规责罚。他是怎么逃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