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起来换身衣裳罢!让刘妈帮你打扮一下。”意味深长看了一眼琉璃,而后下了车,朝刘妈使了个眼色。
刘妈在琉璃面前消失这么多日子,又突然出现,琉璃再傻,也知事情不简单。
低着头等刘妈上了车,听到她说了句:“失礼了。”
琉璃没有说话,站起身摊开自己的双手,任刘妈为她脱下衣裳,换了一身鹅黄云纹刺绣长裙,腰间系了一条真丝腰带,而后坐下去,任由刘妈为她挽发髻戴簪花,又在她的指甲上涂蔻丹。
这样一忙碌,竟是两个时辰。待琉璃穿戴后下了车,王珏的目光亮了一亮。
信手挽梳的堕马髻,大弧度地半歪头侧,如一朵斜挂树冠的乌黑云朵,飘飘荡荡,欲堕非堕,两道淡细的蛾眉,弯弯地延伸向额际,似轻雾遮掩的黛绿春山,如隐如现,眉下一湾清水似的脉脉双眼,薄唇微张,顾盼含情。
当真没选错人。
“我们在城里为你买了一间字画铺子,打今儿起,你不叫琉璃了,叫静婉,是当今丞相林戚的远方表妹,眼下你在姑苏的亲人都死了。
所以拖丞相在城里帮你开一间铺子谋生路,其余的事,刘妈以后会慢慢教你。
我对你只一句:“无论何时,少说话。””王珏说完指了指马车:“上车罢!静婉小姐。”
琉璃看了眼站在身旁的刘妈,她的眼并未落到自己身上,而是看着别处。
但琉璃知道,从此她便是自己的影子。上车的仪态前些日子教过,琉璃也一丝不苟练习过,上了车后坐着,只搭了一个边儿,双腿紧紧闭着……
这些都教习过,琉璃都记得。
自打在那个阴雨的姑苏小院里看到王珏,自己这一生便不是自己了。
一切都会变,出身、姓名、姿态……打今儿起,自己便不是琉璃了,是静婉。
马车走到长安城外骤然慢了下来,依稀听到外面士兵在盘问,打哪儿来?
来长安何干?可有通关文书?
“叫什么?”王珏冷不丁问她。
“静婉。”
“打哪来?”
“姑苏城。”
“还有呢?”
“少说话。”琉璃说完便住了嘴,从前卖艺的时候,班子里有一个老师傅专演悬丝傀儡。
那假人被拴着细绳,别人要它抬手它便抬手,要它掩面它便掩面,要它跑它便跑。
那会儿琉璃常常看的出神,而今,自己竟是成了傀儡,无形的线拴在她身上,要她去演那写好的本子。
士兵拦住了他们的马车,王珏率先下了车,把文书递过去,士兵看了看,赫然的相印盖着,便打开车门象征性的查探,看到里面坐着一个娇俏的少女正惶恐不安的望着他,便脸红的关了门:“走罢!”
马车进了城,慢慢向相府走,最终停在一个显赫的门前,刘妈在车外恭敬的说了句:“小姐,到了。”
琉璃理了理衣裳推开车门,看到刘妈弯着腰,一副下人的样子,便配合的将手放到她的手腕上,下了车。
眼前的朱红大门足有一张高,门前立着两个巨大的石狮。王珏拉起纯金门环轻轻叩了叩,门开了,一个深深庭院出现在眼前。
琉璃的腿定在那里,无论如何都迈不出去。刘妈另一只手捏在她的手上,看似很轻,实则用了十足的力气,琉璃骨瘦如柴的手瞬间被捏的涨红。
逃不了了。她在心中这样念着,眼闭了闭,而后睁开笑着看了看刘妈,一脚踏进那万丈深渊。
“这里是相府,自今日起,刘妈照顾你饮食起居,我来教你规矩。你住西厢房,除了你的卧房,其余地方不得一人前往,除非有刘妈陪着。跨院是下人住的,主子住正房,正房不许你近前。”
王珏一口气说完,看到琉璃正含着笑意看着偌大的相府,眼中满是憧憬。
便对她说道:“连日舟车劳顿,先回屋内歇着吧。”
琉璃点点头,任由刘妈的手腕带着她走,走到一处门前对她说道:“小姐以后就歇在这里。”
伸手推开门,满室馥郁馨香扑鼻而来。
琉璃不喜这刺鼻的味道,眉头皱了皱,随即展颜一笑:“好香。”
“主子特地命人为小姐准备的,主子心善、人好,小姐遇到主子当真是好造化。”
“自然。”琉璃说完转过头来:“今日可以早点歇息吗?不知怎的,觉着手脚无力,兴许是前些日子病的。”
“叫人打了热水伺候你更衣罢!”刘妈并未过多为难她,转身出去吩咐丫头打水。
琉璃坐在小凳上等着,一个面若桃花的丫头走了进来,说是丫头。
但那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大家闺秀的气度,教人不敢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