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伸过手,接过那杯水,一饮而尽。想开口说什么,却倒在床上。
待她醒来之时,人已身在马车上,王珏还在看书。腰间的疼火辣辣的,令她紧皱着眉头。
“还疼吗?”王珏开口问她,声音无波无澜,好似在对着一条狗说话。
琉璃点了点头:“从前听闻长安城的女子矜贵,不成想为了好看竟受得了这样的疼。”
王珏的眼从书上移到她的脸上,仔细打量她许久。
而后笑了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琉璃的嘴角扯出一丝笑:“敢问怎么称呼您?”
琉璃这趟究竟是入刀山还是下火海不可知,她直觉自己命不久矣。
然而还是想知道自己会死在谁的手中。
“王珏,叫我先生即可。”
“是,先生。”她说完这句话,身向后靠了靠,向外看去。
马车跑的飞快,走的却不是官道。除了这辆马车,前后左右空无一人。刘妈亦消失了。
这会儿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背上不知涂了什么,油腻腻的,红肿却消了一些。
身上的那件杏色罗裙,套在她瘦小的身体上,像田里的稻草人罩着宽大的衣袍。
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那罗裙,细腻顺滑冰冷,令琉璃的心犯起寒意,忍不住笑出声。
王珏终于放下手中的书,将双手交叠在膝上,眼睛眯了眯,问她:“笑什么?”
琉璃脸上的笑意并未褪去,她歪着头似不谙世事不知愁苦的少女:“此生还能穿上这样好的衣裳,想想就开心。”
王珏看她面上的喜色,不似假的:“一件衣裳就开心成这样,到了府里,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样样不少,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到那时再开心不迟。”
琉璃的眼亮了起来:“不知上辈子积了什么德。”
王珏在听到这句之时,眉头几不可见的挑了挑,他向来不喜女子说这种话,没有见识。琉璃没有错过他眉峰的变化,暗暗记下他这一喜好。
二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王珏多半是教她规矩。笑要如何笑,坐要如何坐,教她如何坐时,看到她的背微微缩着,想到她早上烙了梅花,应是还疼。便开恩似的要她日后再练。
就这样过了十几日,到了夜里该歇息之时,马车却仍在官道上跑,一直跑到二更,也不见王珏吩咐去投宿。
琉璃坐了十几个时辰,有些坐不住,靠在角落里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熬到了晨曦初露,马车终于停下来,在山路上歇脚,这一歇,就是一整日。
再启程之时,月朗星稀。
琉璃从前杂耍卖艺,随着班子走过一些地方,见过一些人。
班主曾说过:“贵人光天化日进城,小鬼则夜里出没。”
他口中的小鬼是那些偷鸡摸狗、打家劫舍之人,亦是见不得光之人。
王珏一改前些日的习惯,带着琉璃夜里出没,令琉璃心中又蒙上一层灰:自己大体就是那见不得光之人。
她的手紧紧攥着,不知前路何等凶险。
第3章
再向前走,就是绵延不尽的山。该是春末夏初了,山间的夜里却透着极度寒凉。
因着山路崎岖,马车不得不慢了下来,琉璃坐在车上,随着马车剧烈的颠婆,胃部翻江倒海。
她紧紧抓着身旁的把手问王珏:“可以停……呕……”她捂住了嘴。
王珏命令车夫停下,琉璃跳下车,车外漆黑一片,一阵冷风灌进她的口鼻中,呛的她不住的咳。
寒冷将人瞬间打透,她扶着一棵树吐了出来。这一吐,直吐到天昏地暗。
王珏站在她身后等了许久,等她吐完了才开口对她说道:“再有五日就能到长安城。”言外之意要她忍。
琉璃用帕子擦了嘴角的残渣,抱歉的说道:“给先生添麻烦了。”
“歇息好了便上车吧!”说罢兀自上了车。
他对琉璃尚算满意,琉璃听话,懂事,卑微,易掌控。打苏州到这,没动过一次逃跑的念头,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琉璃上了车,刚刚冻了那一阵,加之吐了那一遭,这会儿脸跟着了火一般,烫的不行。裹紧了衣裳坐着,昏昏沉沉入了睡。
王珏正闭目养神,听到琉璃的头撞在车帮子上,听声音撞的不轻。睁眼瞧她,发现她并没睁眼,昏死过去一般。
手探过去一摸,高热了。她可不能有事。不得不停了车,朝黑夜中打了个哨,几个人转眼便出现在眼前,刘妈也在其中。
“刘妈进去看看她,发热了。眼下她的性命最要紧,去封信,跟主子说一声,咱们耽搁两日进城。”
琉璃昏迷之中,感觉到一双温热的手在她额头探了探,而后自己被灌了药,再然后发生何事,她全然不记得。睁眼之时,感觉到马车在山间停着,王珏坐在对面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