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海姆是一个避无可避的终极归宿,一旦灵魂进入这里,就再也无法逃脱。
但是,如果说第一个反应是惊讶的话,那么第二个反应则是恐惧,而第三个反应则是顺服。
的确,在这方面有那么大的精力,或者不如说是在令人无法理解地浪费那么多的精力,以致具有最高贵品质和势不可挡的人也抵挡不住诱惑。
海拉觉得这是既大胆又危险的。
她就如此这般地耗费自己。
她被攻无不克的生活紧紧拴住,就像被绑在野马上一样。
她在突破自己,把自己变成了神话中也不可言说的怪物。
她既看不见他们被树枝剐破的皮肉摘下的血迹斑斑的路径,也看不见眼睛血红的饿狼在追踪他们,更看不见冰原,看不见渡鸦。
由于阿尔赫娜被海拉所说的那种环境抛进了这种生活,所以她现在得适应在其中所目睹的情景。
当她第一次亲眼目睹那些罪恶怨灵通过吉欧尔河②的时候,她已经听说过赫尔海姆国度的生活,听说过这里的寒冷阴湿。
她在这里发现一些罪恶的怨灵伪装成普通的亡灵。她原指望见到一些出乎意料之事,但实际上赫尔海姆根本就没有。
所谓死灵国度只不过是死后灵魂的居所,由统治着海拉掌管。
她第一次看见海拉的时候,曾听见死灵的嘶吟和一些枯骨,海拉把这样的刺激当作一种寻常。
阿尔赫娜期盼的如果不是欢乐,但也是类似忘怀的东西。可她在这儿所遇见的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东西——拼命活下去的那种厌烦以及一些冤死鬼,他们互相在说:“我在干这事或那事,所以很开心。我为生前的事所忏悔,我感受到那么多的罪孽。”
他们就照着这种生活方式在耗费自己的灵魂。
她第一次和海拉交谈的时候,提到奥丁,海拉坐在加姆③的背上同她漫不经心地对话着。她原本以为是某种剑拔弩张、惊心动魄,然而又是绝地逢生和枯木逢春的氛围,就好像是每次化险为夷的那种机遇,可她见到的却是一个透着死寂的嘴、凝视的目光和弯钩着的手。
阿尔赫娜幻想过那些枉死怨灵、那些地狱使者、那些放荡不羁的寻欢作乐的灵魂,海拉在他们渡过斯利德(Slid,冥界九河之一)河过后将他们贬入死尸之壑纳斯特隆德(Nastrond),受冰泉的浸泡和毒蛇的咬啮。在那里受了许多痛苦之后,又被投入赫瓦格密尔泉,于是尼德霍格④就暂时不咬世界之树的树根而来啃他们的骨头。
她曾千百次地描绘过那些异想天开的办法,这里冰冷异常,是刺骨的寒冷与深远的黑暗,她可以在这里放逐自己。
她发现一些生前作恶多端、一些生活丑恶的鬼魂,只会对新来的灵魂撒谎,只知道用虚伪来掩饰其卑劣,而之所以如此,无非是要屈服于神,赎清罪孽。
灵魂们在这里永无安息,她在赫尔海姆所看见的只有两个字:“枯寂”。
在她意识到背负罪恶的灵魂将永受折磨,她所看见的也只有两个字:“罪孽”。
可这两个字是永远也抹不去的,它不是刻在埃琉德尼尔巨大门口上的,而是刻在所有亡灵中每一个好似被生前罪恶缠住了的丑陋畸形、腐烂衰朽的——灵魂——上的。
阿尔赫娜来的不是时候……在赫尔海姆也没有适合的时候。
那是在一个恶劣天气下的黄昏(尽管赫尔海姆终年乌云密布),是海拉处理了一批不忠诚的部下的那一天,她从埃琉德尼尔走出来。
从头一天晚上起,便下起了冰冷的细雨,地上一片泥泞。承载着灵魂的马车挤挤撞撞地行驶着。两边土路上挤满了丑陋不堪的恶灵。
这些面目狰狞的看“食物”的怨灵,两眼瞪得通红,虎视眈眈地圆睁着眼睛。在数千英里长的这两边死灵墙中,亡灵们在嘟囔诅咒,而马车的轮子在擦着他们的胸膛,但他们却没有往后退一步。
阿尔赫娜坐在斯普雷尼尔⑤的背上,时不时地有一个衣衫褴褛的灵魂走出死灵墙,冲着马车上新来的亡灵阴恻恻地大笑,然后便向他们张牙舞爪。
不一会儿,这些新灵魂们就变得破烂不堪,但马车仍旧向前行驶,到了吉欧尔河后的铁树之林,碰上蜷卧在格尼帕(Gnipa)洞窟之中的血斑巨犬加姆。
有的死灵一不留神,突然摔出了马车,差点儿送了命。怨灵们立即向他扑上去,啃噬他,海拉不得不出手去护住这些亡灵。
阿尔赫娜开始了解赫尔海姆,并知道她即将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国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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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拉强大冷漠,而且十分讲究排场。
阿尔赫娜本以为她并不欢迎自己这样的人,但海拉却意外地接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