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晶莹雪水从柳树枝头融化,沿着树梢蜿蜒,最后汇聚成两滴浑圆的露珠,垂在柳梢,摇摇欲坠。
阿蒲蒻仍在书桌旁忙碌,秀美的眉形舒展开,时而咬着笔杆若有所思,时不时往书架的方向偷偷瞄去,眸光一转,随即伸出一只手臂挡在笺纸前。
好似一只慧黠灵动的雀鸟,只要有一点响动,鸟儿马上就会警觉的扑闪着翅膀飞走。
原来她也分了神。离得老远,还在防备他偷看。
可惜她猜度错了他的心思。嵇成忧哑然暗笑,淡淡的笑意从唇边扩散。
阿蒲蒻觉察到了来自他的窥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那张端方淡漠的俊容下隐藏着多么孟浪兼无耻的念想。
…
写完信,又亲手封上火漆,才算放心的交到他手上。
嵇成忧郑重的接过来放到桌上,正色跟她说,会和送往西南的仪礼一同安排。
他不好奇她写的什么,只字不问,连瞅都不瞅一眼,一副极为磊落的正人君子模样。
可是接下来说的话和正经一点也沾不上边——
“姑娘写完信,该亲在下了,”他掀起眼皮看她,迎上她惊讶圆睁的杏眼,加重语气幽幽补充道,“刚才是我先亲的姑娘,不作数。”
她说过的,等她写完信就亲他。说到就得做到。
阿蒲蒻又淆乱了,他的话很不对头,谁先亲谁有区别吗?有吗?
不过,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他说的好像也对?她应该尝试一下,才晓得到底有什么分别。
何况,她一点也不排斥和他亲嘴。
阿蒲蒻心里砰砰的跳个不停,嘴巴发干。
她舔了舔唇,缓缓踮起脚尖,只轻轻一碰,瞬间就被一口含住。
眩晕感如水温柔淌溢,她又有些站立不稳了,抓住他胸口的衣裳直把他往后推。
明明她的力气不大,他却像承受不住重压似的,一头被她推倒到椅子里。
两人终于在同一高度。小巧鼻尖和高挺的鼻梁亲昵相碰,温热的呼吸交缠不分彼此。翘长的睫毛轻颤,像小刷子一样刷在他脸上,簌簌痒痒的,连心腔和胸腹都沾染了痒意,悸颤不已。
嵇成忧被直直的摁在圈椅中,任她尝试。
察觉到郎君的软弱可欺,比起他平日里的庄重自矜,倒颇有些可爱,阿蒲蒻情不自禁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滑腻小舌学着他上回那样,好奇又大胆的闯入陌生的领地。
青年唇舌微滞,喉结深滚。
倏忽之间展臂绕到少女的后腰,狠狠的往身前一勾。
整个人从他的膝头跌撞过来,被单手环绕拥于胸前。
他的身躯坚硬的像岩石,娇小的少女只是不慎卡在岩石缝隙里的一棵弱小无依的草叶。
她喜欢和他亲吻,却天然的抗拒这种古怪意味甚浓的亲密拥抱。总会让她想起他身上那一处既像刀柄又像烙铁的不明之物,每次都把她硌得很不舒服。
…
她被他越加放肆的摩挲慌了心神,想要摆脱又忍不住断续轻吟,“唔呜”发不出连贯的声音。
“馨儿,馨儿……”他从她唇边松开一隙,柔声呼唤。
她抬头茫然的望向他,和他深邃的瞳色交缠到一起,顿时明白了,他在唤她的名字——他为她取的那个像花儿一样又香又美的名字。
由他缓沉的嗓音唤出来的名字,酥酥的,比他抚过的琴曲还要好听。
阿蒲蒻被深深的打动,心中柔软一片,不再一意挣脱。
这一刻,被他赋名的野草完全属于他。就好似无论他提出多么非分的要求,恐怕她都会答应的。
嵇成忧却放开了她,在樱唇即将红肿起来之前,结束了这个吻。
附唇到她耳边:“在汴京等我,等我从麟州回来。”
若不是他必须回一趟麟州,他应该立刻就动身去西南,亲自拜望她母亲罗土司,获得恩允娶她为妻。
阿蒲蒻沉浸在他的低喃声里,心中有无数个露珠不停的坠落,心田很快变成了一片汪洋,让她沉溺其中。
嵇祖母和隋珠挽留她,嵇成忧要她等他。
“好。”她当然愿意。
尽管她才给阿母写信说不久就会归家。
嵇成忧笑了,哑声又问:“这几日为何总不见我?”
诚然,在祖母和隋珠身边总能见得到,但几乎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她就像在躲着他似的。
阿蒲蒻愣了一下,才无比认真的回答道:“二公子,以前我找你的时候,你也总是不见我的。”
第42章
少女脸颊上的霞色已消散, 两片唇异常的饱满艳泽,落满被深吻过的痕迹。从诱人的唇中吐出的话语却很平静,不含任何情绪, 只是纯粹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然, 不自觉垂下的眼皮和不断轻颤的睫毛还是泄露了她并不平和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