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蒲蒻走得很快,穿过竹林,步入长廊时,雨滴才从翻滚的乌云里落下来,稀稀疏疏的,打到竹叶上,间或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恰两个负责煮汤水的婆子从微雪堂退出,在路上碰到阿蒲蒻,忙跟未来的少夫人说,二公子回来后就把她们打发了出来,只叫她们备上冷水供他沐浴。
阿蒲蒻更加着急,随着雨滴渐渐稠密,莽撞的少女冲入院中。
刚刚从浴房出来的郎君愣在屋檐下。
乌发红唇的女郎,破开雨雾,夜奔而来。
散开的长发,在夜风中飘荡,宛如山中女妖,充满魅惑。踏得飞快的木屐接连绽开裙裾,露出未着袜的一双莲足,在夜色里划出白嫩的弧线。
几乎被他扼杀于冷水中、奄奄一息的欲望复活了,不再受他的挟制,沿着皮肤刺入血脉,从灵台到胸腹,通通被刺痛,灼热的燃烧起来。
嵇成忧接住飞奔到他怀中的少女,馨香扑面。
“仔细着了凉。”他温润的嗓音克制不住的发抖,嘶哑。
“怎会这么烫?”阿蒲蒻抬手摸他的额头,失声叫道。刚从冷水浴中浸泡过,他的寝衣和头发都是湿冷的,但他体内的热意很快将身躯烘烙得又热又硬,透过衣裳炙烤到她身上。
嵇成忧不回答,抓住她的手,紧贴薄红的唇。冰凉小手被他的呼吸捂热。
他还没来得及束发髻,长发披身,衬得眉眼五官昳丽非常,俊美有如天人。
而与他披覆肩背的长发和清俊的面容形成截然对比的,是从敞开了半截的寝衣中露出来的坚实胸腹,肤色没有他的脸庞那么白皙,从白中透出健康的麦色,充满力量,块状分明,随紧促起伏的呼吸勾勒出硬朗的线条,偾张欲出。
山中猎户也会在炎热的夏日解衣,露出黢黑泛油光的半身,他们也有遒劲杂乱的筋肉,不过在她看来和野猪没有分别,都不好看。
而他,是好看的。
阿蒲蒻难得红了脸。
但接下来,当她无意瞥到他胸口处若隐若现的一截黑色暗纹,她大惊失色。
阿蒲蒻“哗啦”一下把他胸前的衣裳全部扯开,黑色纹路在劲肉隆起的心口蜿蜒伸展,沿着经脉描画出四瓣蛊花的形状,清晰的展现在她眼前。
他的蛊毒并未化解。
“怎么会这样?”阿蒲蒻的声音发颤,带着惊慌失措的哭腔,尖利得像用刀从喉咙里划出来的。
还未及嵇成忧拿话安抚她,两瓣娇唇颤抖着冲上来,咬住了他的。凌乱,慌张,急躁,掺杂了绝望的气息,两行泪从她眼中涌出,和冰冷的雨水一起蹭到他脸上。
她固执的惊人,不听他解释,也不松开他的唇。
青年眼底浮现出浓重的欲色,粗喘气息从纠缠的唇舌中艰难吐息,冲散了他仅存的理智。
雨下大了。
男人的克制和隐忍,也如这收不住的瓢泼大雨一般,彻底溃散。
他将怀中人环抱而起,闯入寝堂,拨开床帷,把少女放入温软靡丽的帐中。
解衣抽带,魁伟的身躯随帷帐一起落下。
酝酿了多时的春雨,终于在这个夜间倾盆而泻。
…
夜色如墨,风越来越大,寝堂的门被一阵风雨推搡得来回晃荡,吱呀吱呀的响,盖住了少女破碎的哭吟和郎君的呢喃低语。
房檐上的雨水汇流成河,沿着瓦当奔涌滚落,抛珠泻玉连成一片细密的水帘。帘随风动,摇曳不已。
透过雨水帘幕,青竹林中丛生的野草被大风吹拂的东倒西歪。大颗大颗饱满的雨滴从竹叶上坠落,连成一丝丝银线,尽数倾泻到草叶间,水珠滚动,溢满柔嫩的根茎。
电闪雷鸣倏忽而来,夜幕被闪电撕开的一瞬间,只见雨珠晶莹雪亮,草茎绿的鲜嫩,在一片新雨中显出葳蕤生机。
闪电的亮光划过青竹林和野草丛,照亮屋檐下的雨帘。大雨不断的啪啪落下,浸润泥土和草叶……
三日后,阿蒲蒻醒来。睁开眼睛看到隋珠和翠白等人,还有一个陌生的面孔。陌生女子是太医局的医女。
雨夜过后,她昏睡了三天,嵇成忧在床头守了她三天。她时常能在梦里听到他的声音,有时很遥远,有时就像在她耳边温柔叮咛。他唤她的名字,焦急的叫她醒来。但她被禁锢在梦中,既无法回应,也醒不过来。就在刚才,她还迷迷糊糊的听到他和医女说话,声音焦灼的让人揪心。
等她悠悠醒转,他恰好被请去了鹤延堂。王夫人携王令月突然来访,不知所为何事,指明拜见二公子。
见她苏醒,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医女给她诊脉后,微笑着说她身体康健没有任何病症,只是睡得久了些。
隋珠连连说太好了,一会儿叫翠白拿膳食过来伺候罗姑娘进膳,一会儿又叫她去取赏银给医女,直把小丫鬟指使的团团转。等她回过神,笑着抚额说自己急糊涂了,哪能把所有的差事都指派到一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