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在听到傅云修的画是被一个懂画的人买去了,也是发自内心的为他高兴。
更何况那可是一百两啊,她估计卖一辈子的菜都挣不来的钱,公子仅仅用一幅画就挣来了。
“公子真是太厉害了。”阿满溢美之词频出,整个人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若是以往,傅云修必定会被她感染, 可现下,他是真的笑不出来。
傅云修敷衍的点了点头, 阿满便立马发现了不对劲儿。
“怎么回事儿?”阿满低声问馒头。
这事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馒头索性就将后来吴道的要求说了出来。
“这是好事儿啊,”阿满认真听完后说:“能弥补少时的遗憾, 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呢。”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阿满不明白。
“可是……”馒头皱了皱眉,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阿满见馒头说不出来,转头去问傅云修,“那公子想去吗?”
傅云修看着阿满那双澄澈如水的眼睛,沉默着,并未说话。
其实他也不知道。
如果不去,那遗憾便会一直存在,可如果去了,遗憾说不定就会变成失望。
无论去与不去,似乎都没有好结果。
“可是我觉得公子应该去。”阿满看出他的矛盾,给出了答案。
坚定的语气,让傅云修忍不住发问,“为什么?”
阿满说出自己的想法,“公子不想去,无非就是怕自己画不出那位吴老爷心中所想的画,怕他失望。或者说是因为听到吴老爷说的那句‘少了少年意气’怕自己失望。可是公子,人有一成不变的吗?”
阿满一语道破重点。
傅云修倒是没想到阿满就凭着馒头的几句话便看透了自己的内心,这让他觉得很是不自在。
傅云修脸色微沉,心里烦躁的同时却又隐隐有些期待,反问到:“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是人,便总会长大。年少时的少年意气随着时间流逝,也总会变成别的东西,就像当年的吴公子变成了吴老爷,公子变了,画的意境变了,不也是很正常的东西吗?”
阿满看着他,认真的说:“所以公子应该去见见吴老爷,不为别的,就当是让年少时的遗憾,有一个完满的结局,公子觉得呢?”
阿满话音落,屋里是死一般的沉寂。傅云修并未说话,黑白分明的眸子淡漠如常,也看不出他的情绪,许久后,他终于发话,“先吃饭吧。”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阿满也不好再劝,只能希望公子自己想清楚。
吃过晚饭后,傅云修便将自己关进了屋子里,也不许馒头伺候。
馒头也吃不准自家公子到底是什么想法,只能寄希望于阿满的那番话,希望公子能听进去,从而走出来。
这件事从表面看,似乎只是公子怕自己的画技不如年少时期,但更深层的,其实是如今的公子与年少时那意气风发的自己的内心碰撞。
他希望公子能够走出来,与年少时期的自己和解。
馒头站在门前,看着紧闭的房门,转头目光对上对面同样担忧的阿满,无奈的叹了口气。
罢了,他还是先去把菜地浇了吧。
月上柳梢头,寂静的的小院里蝉鸣蛙叫相映成趣。
桌上的火烛忽明忽暗,阿满靠在床上,对着外头的的黑夜发呆。
公子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差不多一个时辰了。
不出声也不点灯,也不知道在里头干什么。
阿满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说话过于放肆,让公子不高兴了。
就在阿满第八次自我剖析的时候,东上房紧闭着的房门终于开了。
馒头一直都在外面候着,听到动静,立马站起身来,担忧的问,“公子,你没事儿吧?”
“夜深了,点盏灯吧。”傅云修说。
“是,公子。”馒头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进屋抹黑找到蜡烛一一点上。
屋里顿时亮堂起来,傅云修看着跳跃的烛火,忽然说:“馒头,替我找套好点儿的衣服吧!”
“公子,”馒头眼睛一亮,顿时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您愿意去了。”
看他这么激动,傅云修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低低的“嗯”了一声。
阿满说得对,他确实该让少年时期的遗憾有个完满的结局,也确实,他该直面如今并不完美的自己。
*
为了能让自家公子在人前不落下风,馒头翻遍了衣柜,总算是找了件合心意的衣裳。
虽然是去年的款式,但用的料子却是十分昂贵的云锦,一匹就价值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