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傅云霆交好的一些学子,也纷纷为傅云霆说话,证明他平日克己复礼,即便与高照有冲突,那也是高照先挑的事儿,而且傅云霆向来不屑与高照来往,又怎会嫉妒他。
如此,傅云霆的口供就显得格外突兀,一些聪明好事的人,很快便猜透了这其中的关窍。
丞相府屈打成招的消息,随着夏日的热浪,也四散开来。
“嘭”的一声,上好的汝窑瓷茶杯在管家脚边炸开,左相喘着粗气,怒瞪着一群下人,“混账,究竟是谁要与老夫作对。”
地下乌泱泱跪了一堆人,各个噤若寒蝉,只有管家大着胆子上前两步,上前劝慰,“相爷你先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消气,外头众说纷纭,我如何能消气。”左相冷哼一声。
“小人去查过了,说今早,集市上莫名散了许多傅云霆的口供,有人指出里面的供词与事实不符,而先前公子打点过的人家,也出来指证。”管家说。
“他们……”左相想起那一帮穷鬼,忍不住皱眉,“不是已经给过钱了。”
“是啊,只是今日不知怎得……”
“呵!”左相冷哼一声。还能是怎得,无非就是有人从中作梗,不想让他的照儿安心下葬罢了。
早知道,就不该心软,让照儿直接弄死他们算了。
“听闻那个傅云霆还有个兄长,这些时日一直在为他东奔西走?”左相问。
“是,据说他与季青季大人走得极近。”管家说。
“那个老匹夫……”左相嗤笑一声,“以为区区流言便能让我惧怕,笑话,一群蝼蚁,居然敢妄图撼树。”
左相大手一挥,“不必理会,等照儿顺利下葬,一切盖棺定论,我自会去陛下面前辩白。”
翌日清晨,高照起灵的唢呐声响彻整个街巷。招魂的灵帆飞扬,哭灵的队伍从街头排到街尾,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下葬呢。
纸钱一路撒出东门,左相泪眼婆娑,在一早便挖好的坟坑里撒下第一抷黄土,“照儿,你安心去吧!”
“下葬。”管家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多时的和尚上前,拿着经幡喊山引魂。
礼毕,八个壮汉手持铁锹,铲土覆棺。
高母看着那土渐渐埋没了棺椁,悲嚎一声,“照儿啊,你走了,你让为娘的可怎么活啊!”
凄厉的声音,当真是让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见此情景,在场的众人也纷纷抹泪,直到一个突兀的声音出现,“且慢,锹下留人。”
这世道,听过砍头刀下留人的,还没听过下葬锹下留人的。
由于太过惊奇,一众下人竟忘了假哭,纷纷回头去寻声音来源。
沈檐骑着高头大马姗姗来迟,在他身后,还跟着一队金吾卫,各个手持长枪,一看便知道来者不善。
“沈檐,你这是什么意思?”左相推开搀扶着他的管家,上前两步,对着他怒目而视。
沈檐没有说话,大手一挥,训练有素的金吾卫迅速排开人群让出一条路,将高照的坟地围得密不透风。
“高大人,令郎高照死因存疑,陛下有令,要开棺验尸,重审此案。”沈檐说。
“不可能,”听到开棺验尸那四个字,左相几欲冲上去拔了沈檐的皮,“是你,是你从中作梗,假传旨意,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左相吵吵嚷嚷,高夫人更是扑到沈檐马前,想要拉他下马挠花他的脸,“是你,是你假公济私,我的照儿已经死了,你为什么不放过她,我可怜的照儿啊!”
两人叫骂的声音此起彼伏,听得沈檐头疼,他叹了口气,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圣旨。
“陛下有旨。”
明黄色的圣旨在这一片素白中格外的显眼,沈檐的那四个字如同开关一样,四下瞬间安静下来,丞相府的人呼啦啦跪了一地,包括丞相。
沈檐缓缓打开圣旨,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左相高殊,藐视国法,以权谋私,扰乱司法,罪不可赦,押入金吾卫大牢,等候查处,其子高照之死存疑,令金吾卫开棺验尸,重审此案,钦此。
沈檐话音刚落,方才还情绪激动的高夫人,直接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夫人,夫人。”
左相缓缓抬头,恶狠狠地瞪着沈檐,“是你,是你在其中搞鬼。”
沈檐一脸无辜,“高大人,何出此言啊?陛下是听闻民间传言,这才下令重查此案,以慰民心。京兆府尹自己认了罪,这才扯出丞相您来,与我有何干系。”
沈檐手一扬,“将左相带下去,好生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