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宣揉着膝盖,拖长声调:“是是是,绝不夺霍大人所——爱——”最后一个字咬得格外暧昧
。
这语气,裴霜恨不得再补上一脚。
温远笑意清浅:“哈哈,霍大人爱才之心,当真令人动容。”
霍元晦垂眸掩去眼底波澜,余光却将裴霜温婉的侧颜尽收眼底。这“爱”字,他认。
残羹撤去,众人移步案卷室。
辜映娘是他们的重点怀疑对象,她的资料又被拿出来过了一遍。
“这……居然是那儿,难怪。”裴霜指着辜家旅店的地址,面上惊诧之情尽显。
霍元晦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也微微怔愣。
温远已经把案情梳理了大半,亦看出了关键。只剩彭宣不明所以,他挠着头问:“哪儿啊?”
“辜家旅店的旧址……”裴霜声音发紧,"就是现在的花溪小筑。”
“竟是这样!”彭宣半张着口。
邹同逊暴毙于花溪小筑,天底下岂有这般巧合?
温远注意到:“这案卷上写着那场大火还烧死了一家人,是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孩子,尸骨是由妇人的父母收走的,这个妇人的夫家为何没有出现?”
一般出嫁女都会由复家收敛骸骨,除非是夫家没有人或是入赘。
妇人名叫龚善静,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是一对龙凤胎,死的时候不过七八岁的年纪。
案卷记载,龚善静是洛州人,来通州是寻她丈夫,在旅店暂居。辜家旅店平素也没什么人,火灾发生的那晚,只有他们一家三口投宿。
“怎么没有关于她丈夫的信息?”裴霜翻找着。
霍元晦:“此案未涉及龚氏的丈夫,没有提及也正常。”
温远点着案卷上潦草的字迹,眉间蹙起一道深深的沟壑:“漏洞百出,证词不全。这般案卷若呈至大理寺,怕是要被退回来重写三遍。”
彭宣调侃:“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吹毛求疵?”
不过这案卷写得确实简单了一些,只写了布料掉进炭盆导致起火,当时正值深夜,那晚还刮起了风,吹得火苗更大,旅店内全部人都在熟睡中,所以无一生还。
“验尸录也写得不清不楚。”裴霜翻动着泛黄的纸页,指尖微微发颤。她先前未曾细看,如今检视之下,发现每位死者仅得三言两语,潦草得近乎轻慢。
但这并非刻意为之。裴霜记得初入衙门时翻阅过的青梧旧案,那些无甚争议的案子,验尸录大多也是如此简略。
“这案子不对劲啊。”彭宣忽然道。
温远斜睨他一眼:“彭掌使还能看出不对劲来?”
彭宣反驳:“我怎么就不能看出不对劲?事关江湖的那些案子,哪个不是我破的?”
“盛京城里的不是你破的。”
“非要提这茬是吧?那往后江湖人犯案,你们大理寺自己去追捕便是!”
裴霜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给两人腾出交锋的空间。从这番唇枪舌战中,她总算明白这两人之间的龃龉从何而来。
按律,江湖案件归镜衣司管辖,京城案件由大理寺督办。但常有凶手是江湖人却在京城犯案的情形。
每每这时,大理寺与镜衣司就需要合作,大理寺内武功高强之人并不多,需要依靠镜衣司的力量,而镜衣司查案缉凶的能力确实弱于大理寺。一般情况下,都是大理寺的人分析出了凶手,镜衣司只管抓人就行,抓到人后带回镜衣司受审。
久而久之,两边的矛盾就出来了,大理寺觉得前期都是他们累,到了后期镜衣司的人就出来抢功,实在是不公平。镜衣司认为他们抓到凶手也不容易,毕竟江湖人是出了名的难缠,若是没有他们抓到人,案子破不破不都一样嘛。
两拨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肯退让半步,这股火药味在温远与彭宣之间尤为浓烈,日常擦出火星来。
“二位,能歇歇吗?”裴霜冷不丁开口,虽然她看戏看得颇有兴致,但破案要紧。她抬眸看向彭宣,问道:“彭掌使,你说的不对劲,具体是指什么?”
“起火的地方不对劲。”彭宣正色道,“这里提到龚氏带着孩子们是住在旅店二楼的,而辜家人作为店主是住在后院。前院与后院相隔有些距离,就算是二楼起火,烧到后院也要些时间。但这里邻居的口供却写着,看见火时,前后都已经着了起来。”
“还真是。”温远仔细扫了一眼案卷,难得没有抬杠,反而略带意外地瞥了彭宣一眼,“原来你也不是只会使用武力的莽夫啊。”
“我现在很想动一动拳脚。”彭宣眯起眼,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裴霜见状,迅速横跨一步,挡在两人之间,无奈道:“既然案子有疑点,不如重新查一查,或许能借此摸清辜映娘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