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温远是黑面精实在是冤枉,他肤色白皙如玉,反倒是彭宣,不知是不是常年在外奔波,比上次见面时又黑了几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段展源连忙在事态还没发展起来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他赔笑道:“两位,不然还是先吃饭吧,天色确实已晚,咱们边吃边聊可好?”
温远瞥了眼裴霜单薄的身形,终是颔首:“也好。”
段展源赶紧命人摆上酒菜,席间,小厮刚捧上酒壶,温远便抬手制止:“查案期间,不饮酒。”
段展源正要让人撤下,彭宣却扬声道:“拿来给我。”
“查案乃大事,怎可喝酒误事?”
小厮拿着酒,一时不知道是该进还是退。
彭宣没管他,径自站起身来,从小厮手里拿过酒壶:“查案有温少卿就够了,哪用得着我呀?”说着豪饮了一口酒,咂摸道,“段大人,好酒啊,好酒。”
段展源额头沁出冷汗,干笑着应和。这两位祖宗哪是来查案的,分明是来拆他府衙的。
温远皱眉看彭宣,还是一贯的粗俗做派,看不惯,索性不看他。
随即问起案情细节,霍元晦淡声解释着,温远的疑问一一都耐心解答,并且将他们现在怀疑到的人与事,也捡着重点说了些。
裴霜只一昧地往嘴里塞吃的,段展源准备的可都是好东西,好几道菜就是那日宴席上她没吃到的,这次终于有机会,可不得大快朵颐。
而且她也是真饿了,在小摊上坐了一天,霍元晦还吃了一碗甜沫儿呢,她肚子里可是什么都没有。
温远在听到两具尸体的伤口走势相同时,不禁发问:“仅凭伤口,就能确定两桩案子是同一个凶手吗,不会有模仿作案的可能吗?”毕竟两桩案子相似的地方很多,但不同地方也很多。
霍元晦看向正专心对付一块蜜汁火方的裴霜:“这问题,还是让验尸的裴捕快来解答吧。”
裴霜吃得认真,没听见,被霍元晦用手肘轻碰才回过神来。她鼓着腮帮子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没看见我在吃饭吗”。
霍元晦朝温远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她才意识到是让她解答,她随意擦了擦嘴:“不会。两具尸体的伤口走势,是差不多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习惯。譬如拿筷子,”她指向温远交叉的筷尖,又指了指彭宣平行的筷身,“二位大人,同样都是夹菜,拿筷子的方式却不同。”
温远低头,这才注意到自己与彭宣执筷的差异。他的食指用力,筷尖交叉;而彭宣则是拇指发力,双筷平行。
“用刀亦是如此。”裴霜手腕一转,筷子如执刀般斜切而下,“下刀角度、收势走向,都会在伤口留下独特痕迹。就如笔迹一般,人的笔迹有独特性,凶手留下的伤口也有。”
温远眼中闪过惊艳,两撇小胡子随着笑意翘起:“受教了,裴捕快竟有如此精湛的仵作之能。”他夸完还没停,“不知可愿来大理寺任职?我们正缺这样的验尸好手。”
彭宣一口酒差点喷出来,霍元晦停下筷子。
第109章
“怎么这般小气,请裴捕快去大理寺,怎么也得给个寺正的位置才像话。”彭宣抓住一切怼温远的机会。
温远难得沉默一瞬,仵作乃贱籍,很少有人主动从事这行,一般都是家传或者迫不得已,优秀的仵作很难得。
温远也是起了惜才之心,可裴霜的查案天赋也不逊色,去大理寺只当个仵作,确实是埋没了。
霍元晦轻声解围道:“寺正乃从五品京官,彭掌使这话可为难温大人了。况且……”他声音微沉,“本朝尚无女子入仕的先例。”
“恁多规矩。本朝虽无女子入仕,却也有女兵,说不准裴捕快能开这先例呢?”他话锋一转,又开口相邀,“不如来我镜衣司做掌镜使?我们这儿可有不少女镜衣使。”
竟是当面开始争起来了。
裴霜眼神透着无语,别闹了好吗?
温远却是一本正经地和她道起了歉:“裴捕快,对不住,方才说话未及细思,非冒犯之意。”他眉眼间的诚恳不似作伪。
裴霜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温大人不必道歉,只是玩笑话,我并未入耳。”
“不过我是真心相邀。”
彭宣趁机插话:“我也是认真的。裴捕快,早在青梧,我就邀请过你了。可得分个先来后到。”
他冲裴霜眨眨眼,换来一记眼刀。
突然,彭宣面色扭曲地弯下腰。低下头,裴霜感受到腿边生风,心下有数,是霍元晦动脚了。
“二位大人,”霍元晦声音清越,“裴捕快如今还是下官的下属。通州府衙人手本就不足,还望高抬贵手。”
这话一语双关,彭宣自然听出了言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