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把钢刀已经对着苏清寒力劈而去。
他看到她高挑的身躯猛地一颤，握在手中的长剑虽然尽力在格挡，但是，“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他看到她脚下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用尽最后的力气，才没有完全倒下。
他看到她缓缓抬起头，那张总是覆着寒霜的脸上，那双总是清冷如星的眼眸中，第一次，褪去了所有的坚强与伪装，只剩下一种……让他心脏骤停的，茫然与绝望。
那抹绝望，像一根横贯天地的毒刺，洞穿了三百丈的距离，洞穿了他所有的防御，狠狠扎进了他的灵魂最深处。
痛。
一种尖锐的、陌生的、让他几乎窒息的痛楚，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宁愿那些刀，是砍在自己的身上。
紧接着，那几名黑衣兵士再次狞笑着高高举起了钢刀。雪亮的刀锋，在月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寒芒，映出了她苍白而美丽的脸庞。
死亡，已如乌云盖顶。
救，还是不救？
这个念头，再次浮现在脑海。
但这一次，不再是理智与情感的交战，而是……一种抉择的痛苦。
理智的残骸在声嘶力竭地呐喊：不要动！这是陷阱！你一旦出现，就暴露了天机阁在监视宁王！你会打乱阁主的全盘计划！你会被追杀！她也会因为你的出现，而被天机阁列为必杀的目标！救她，就是害她！
那股狂暴的情感却在疯狂地咆哮：救她！现在！立刻！马上！她若死了，你所坚守的这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你将永远活在她那绝望眼神的阴影里，日夜被悔恨所啃噬！
他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他的手，死死地握着“刹那”的剑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青筋暴起，如同一条条盘虬的怒龙。
他该怎么办？
他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无力。身为天机阁第一刺客，他能取天下任何人的性命，却在此刻，救不了这个他唯一想救的人。
不……不对……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那片混乱的脑海中，如闪电般划过。
一个能让他出手的、完美的借口。
一个能同时欺骗阁主，也欺骗自己的理由。
他的呼吸，在瞬间平复了下来。那双赤红的眼眸中，重新凝聚起了一丝属于“烛影”的、冰冷的算计。
他对自己说，任务是评估宁王势力的实力，以及观察幽泉的覆灭，但现在看来，这支死士队伍，比情报里描述的更强。之前的观察，并不足以构成一份完美的报告。
他对自己说，救下绯月，这是为了制造更大的混乱，让宁王势力暴露得更彻底，从而获得更有价值的情报，这完全符合天机阁的利益最大化原则。他不是在救人，他是在……深化任务。
是的，就是这样。
他为自己的行动，找到了一个天衣无缝的逻辑闭环。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借口。一个精心编织的、用来掩盖内心那份真实冲动的谎言。
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破庙里那无声的默契，是总督府那惊鸿一瞥。是他此刻心中那股无法言喻的、想要守护那份“特别”的疯狂渴望。
下一瞬，他不再有任何犹豫。
伏在巨岩后的身影，如同一滴融入黑夜的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峭壁之上，只余下一片被风吹过的寂静。
而山谷之中，一场新的风暴，即将来临。
第14章 刹那芳华，为守护而绽放
“刹那芳华”，一套只为杀戮而创的剑法，第一次，不是为了夺命，而是为了救人。
沈夜的每一剑都快到极致，每一剑都精准地拦截了所有攻向苏清寒的攻击。
他就像一台被精密计算过的机器，站在苏清寒身前，构筑起了一道凡人无法逾越的死亡防线。窄刃短剑“刹那”在他的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每一次的振动、每一次的格挡，都发出金铁交鸣的清脆声响，那声音密集而急促，谱写着一曲只属于强者的战歌。
火星四溅，映亮了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他身后的苏清寒，已经完全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撼。
她靠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失血带来的虚弱让她无法站立，却也让她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清晰地审视着这场匪夷所思的救援。
这个男人……这个天机阁的刺客，他到底想做什么？
苏清寒的内心，是一片混乱的汪洋。理智告诉她，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在他们这种刀口舔血的行当中。每一个举动背后，都必然隐藏着深层的目的。
他是想利用我？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情报？还是说，这场围杀，本就是天机阁策划的一部分，他只是在恰当的时候出场，来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以骗取我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