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的路数就是搏杀,而且不惜命。
没人教过她退后和躲避,也不允许,性命于她,仿佛只是最轻便的赌注。
“我还蛮清醒,这老虎应该真是吃草的,力气其实不大……”她正背身说着,上面的红眼飞禽却忽然跳跃起来,意料之外地落在了她头上,彩色尾巴搭着一点金钗,尉迟媱话音一断,整个人霎时一动不动。
血红色的眼圈鲜艳夺目,在草地林间,如一颗缀在尉迟媱头发上的赤焰玛瑙,烧如漩涡。
浣娘顿时惊觉,拉拽晁虎,大喊:“是它!是它在催眠!不能看它的眼睛!”
“那怎么办!”晁虎背上疼得快烧起来了。
尉迟媱这时却慢慢转过身,头上是那双红眼。突然对着晁虎与浣娘,毫无感情地,幽冷一笑。
晁虎脚步停了。
浣娘惊愕得无以复加,先前红眼野鸡实际是催眠了绿纹老虎,以虎为傀儡,利用老虎庞大的身躯和凶悍的能力为自己所用。
但此时,被控制的已经换成了尉迟媱。
它竟知及时变换,更强的才更有利于自己。
尉迟媱看向他们二人,眼中幽暗的底层,忽是翻涌的激烈杀意。
“晁伯,三招,这回你得接下小姐的三招了!”浣娘惊颤后退,催眠不是无解的,但她需要时间,需要找出合适的东西,来唤醒尉迟媱本来的意识。
“可我两招都没接下来过!刚才那老虎……我是肯定比不上老虎的……”
第52章 清音
“晁伯!你名字可是有‘虎’字的!为小姐,拼一回吧!”
这话令他浑身一震,吸气一大口,再不退步,两腿深深扎在草里。
“我挡着!你想办法!媱丫头还小,不能让这娃娃伤到脑子!”
没有接话的时间,浣娘远去几步抖开包袱,扑在地上翻找起来,再不济也得找出几样可发挥的锐物来,就只能像之前的晁虎一样,用痛意刺激小姐清醒了。
那边尉迟媱走几步,红眼飞禽也一直围着她低低飞跃,从地上拔起那把之前甩飞的铁钳,她冷笑着朝晁虎一步一步过来。
“媱丫头!醒醒!”
红眼飞禽在尉迟媱头上,让她骤如离弦之箭,草上飞滑,直朝晁虎袭来。
铁钳扫倒大片草叶,晁虎连滚带爬,贴地滚过横扫的势头才刚抬,那铁钳又急速刺扎过来。缩头,趁尉迟媱从土里上拔铁钳,团身就将这铁钳牢牢抱住。打是打不过,就全乱招,抬脸就咬尉迟媱的手,真如傻头老虎一般。
尉迟媱右手都不躲让,左手狠抓晁虎的头发,掀得他剧痛难忍,仰脖遽然朝后摔倒。
这粗声粗气的凄惨大叫,浣娘心惊胆战地侧头喊一声:“晁伯!”
“没事!两招了!”
他生扛尉迟媱的手劲,趁乱脚下一绷,踢尉迟媱小腿,尉迟媱顺势屈膝散力,这一屈膝,是直接就重砸晁虎的大腿。
晁虎又一声惨叫,疼得浑身弹蹦如虾,脸色煞白。然而尉迟媱眼中,与那环绕耳侧的红眼飞禽目光一样,只有达成残酷目的的无知无感,森寒无比。
浣娘实在害怕,惨叫声里,脑中乍然想起尉迟媱把晁虎踹到撞树时,恶狠狠说的“别当我真不会杀你!”
她遍身涌来激烈寒颤,顾不得其他,霍然将包袱和一应琐碎朝尉迟媱的身体砸来。
包袱不是兵刃,对尉迟媱,除了一些冒失的冲撞,其实更如枝杈拂身,无关痛痒。
只是飞来之物有倏忽的分散,物什撞身之际,一阵秋风刮来,竟漫天吹起纸张了。
衬白墨迹,字字恍入她眸中。书页旋转翻飞的声音,如一道又一道的冰裂,细细碎碎的,在她耳边精密啃食。
尉迟媱心中是无法宣之于口的绵延难耐,右手执铁,左手不受控制地仓皇按下一页飞纸,再至性柔韧的幡纸,此时也被地面的乱草扎穿,墨迹已然透乱,再也看
不真切。
可是她明白,无论何时,就是认得出这笔迹。
【下回绝不单独行动,应该提前告诉尉迟媱。第九十九。】
【下回绝不单独行动,应该提前告诉尉迟媱。第一百。】
她也不知是哪里苦涩,哪里疼痛,好像于万事万物,此时都是箍在脑中的千针万刺。捂着头,她哑声念叨:“这是什么……”
似本能寻求,急需一种荡涤般的清澈,来冲走脑中浑浊。
浣娘和晁虎也从空中抓下几张,一百条罚写,晁虎不懂这出自何处,但浣娘刚好在苏府瞥见过书一的罚写,一见这相似却好上更好的字迹,心中一下清明。
“是公子!钟离未白!”
浣娘扑过来,抱紧颤抖的尉迟媱,改变自己的声音,赌上了:“阿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