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准备交给谁管?”她问。
“你的夫婿,严家,严云渡。”
尉迟媱望天,这是要把她焊死在京都啊,摁头成亲。
“不太成,我嫁入严家的第一天,也许就杀夫了。”
旁边突然传了一个崴脚踉跄的声音,尉迟媱这才注意到,原来左边严云渡本人正站在这里。
此时穿蓝袍的严云渡是面如死灰,他是一点都不敢怀疑尉迟媱所说的。虽说南城那边是败仗,但尉迟媱是谁,就剩下几千人,涂梁两万人都捉不住的活阎王。
尉迟媱舔嘴唇,她知道东方家什么意思,她嫁给谁,将军府的兵力就是她最有价值的嫁妆,很明显圣上已经选择了今年严姓的武考状元。
严家会是东方皇族的新爪牙,而圣上又不能让尉迟媱就和那个武考状元强强联合,那这里面,当个不上不下清流文官的严云渡,就成了上佳人选。
既是严家的,又是户部,军政与财政本就紧密相连,连尉迟媱这个即将成为牺牲品的,都觉得此举实在高明。
严云渡也是没办法,娶了尉迟媱是大婚之日死,但现在违背圣上的意思,他是即刻就要死。
挣扎半天,重新站稳,挤出笑容站了出来:“回陛下,微臣数年之前,曾在冬狩与尉迟小姐有一面之缘,当日小姐箭术高超,就让微臣心生敬佩,倾慕多年,承蒙皇恩赐婚,微臣……微臣就是只能陪伴尉迟小姐半路,但只要能将她八抬大轿迎入府中,就已经心满意足,微臣其实并不畏死。”
“我不嫁,你不怕的话,我就提前去杀。”
严云渡扑通一声,本来没想磕头磕这么重,是被吓得猛地往前一撞。
“胡闹!”东方皇帝拍一下座椅,刚要说什么,却忽然咳嗽起来,一旁的内侍赶忙侧身捋着圣上的后背,一直听着的东方珀也准备上阶,那边东方皇帝倒对他摆了摆手。
“你就是这样不知轻重,才害得尉迟佑孤身落入敌营!自己莽撞不知天高地厚,又让我朝一夜之间痛失三城!朕念你是功臣之女,才赐婚给你,也算为尉迟佑这个老臣了却心愿,按照你犯下的事,将你拉出去斩首都不为过,二十万尉迟家军,都为一个刚愎自用的主帅承受了代价,也只有你,你这个主帅全身而退,回来,却还是享受荣华富贵!你就不汗颜!”
尉迟媱面无表情,好一阵,才笑出来:“是啊。”她一字一顿,“我就是这样厚颜无耻,我凭什么死,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完。”
“是继续颐指气使,当你的败军之将吗?!”他说,“尉迟佑究竟教了你什么,他也算是个无用的老……”
尉迟媱眼神忽然深重阴沉,对龙椅声量急高:“阿爹岂能被污蔑……”
“陛下,微臣正有一事相求。”是钟离未白忽然抢跪在她身前。
一触即发的空气陡然被清透的声线截断,未等旁人有话,他自己继续道:“尉迟小姐为人有失端庄,微臣实在不堪其扰,恳请陛下将其禁足。”
旁听的东方珀不知道这又是什么疯话,竟然下意识脱口而出:“什么不堪其扰?”
“在北境时,尉迟小姐多次越界,微臣家学清白,不敢放肆,小姐甚至以尉迟兵权利诱,许诺如果微臣相从,便将兵权交托于微臣,兹事体大,微臣也认为尉迟小姐过于轻率,实非有带兵之心,这个兵权,还是交由严家更为稳妥。”
尉迟媱静静看着他的背影,兵权他要卸,名节他也要毁,这是什么意思
殿中忽然无比安静,纵然尉迟媱向来狂傲放肆,可是如此行径当众揭露,出现在一个女子身上,也是骇人听闻。
东方珀扯着嘴角,是真的搞不懂钟离未白了,此举,他和尉迟媱,是再无可能。
一旦让圣上发现有这种相府与将军府的联结可能,他怎么可能容忍这一文一武合作,万一出现架空皇权的阴谋?
父皇一定会堵死,宁可杀,也会堵死。
“你有什么证据?”这是东方珀,再向钟离未白确认一遍,你可要想好了。
尉迟媱开始觉得这做殿宇太过陌生了,飘摇得仿佛自己根本不是站着,而是看一场与己无关的冷戏。
她亲眼看见钟离未白从腰间取出了那把错金银的匕首,声音恭敬:“此物,就可调动尉迟家任何兵马。”
尉迟不用虎符,传闻中,也正是一把隐秘的匕首。
东方珀缓了好一阵,想不到,尉迟媱在南城折腾了好半天,京都跟着提心吊胆数日,这晟誉至高无上的兵权,却竟然是在钟离未白手上。
东方珀看一眼尉迟媱,从没有看过她这种表情,似一个没有魂灵的躯壳。
他皱了皱眉,不大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