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的人向她靠近,尉迟媱却颤颤地慌忙远离。是她准许幕影给钟离喂了药,是她把鸦宛巫术带给了钟离,都是她的错,她快要杀死钟离了。
钟离未白遥远地看着这个双眼空白黯淡的尉迟媱,已经亲眼目睹了她的崩塌。
没有人来解,外面跪了人,持刀的护卫也悄无声息站到里面,防的是万一公子还是要咬伤少主。
“阿媱,我很想你。”
束缚在口笼里,他声音其实很小,吐字的口吻已经变得非常奇怪,可尉迟媱还是听清了,并且麻木地一抖。
“阿媱怕我,就不喜欢我了么?”钟离未白清醒过来的眼神,其实是极温柔的,好像这么些天只是更瘦了些,却没有经历别的,眼中清淡微风,没有痛苦,“那我,很伤心。”
尉迟媱张口,昏暗里却说不出话,只是僵硬地摇了摇头,手里的长剑,哐当落到地上。
“可是阿媱,我喜欢你,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钟离未白虚弱地向床边移动些,口笼里舔了一下唇,对尉迟媱露出一个安慰的,尉迟媱喜欢的那种好看笑容。
她徐徐才喘出一口气,眼里恢复了一点光亮,怔愣地说:“我也喜欢你。”
“你证明。”
尉迟媱疾步向前,两臂展开。
竹月惊惶失措,护卫也遽然变色,抽刀拔剑的一瞬间就已经在尉迟媱和钟离未白之间做好了取舍。
北境,不能没有主帅。
可钟离未白原来也真的只是脱力倚靠了下去,手臂拥着攀到尉迟媱肩上,带着口笼的脸轻轻搁到她颈侧。有很多细小伤口的手指,也柔软地抚上尉迟媱的脸,青衣陷在那件黑色的香云纱里,他声音绵软地说:“你看,我不可怕的……我刚才怎么那么凶,把我的阿媱吓到了。”
竹月和护卫,无声退下了。
尉迟媱深呼吸许久,身上才放松下来,喉间哼出一声破碎的杂音,脸就埋进了钟离未白的颈窝。
“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说喜欢我,说喜欢我就够了。”
口笼让他无法撕咬,也无法亲吻。
尉迟媱的牙齿却失控,轻轻地咬他。急剧地感觉到自己要疯,唇间都是血腥气,拼命压抑,手伸进他的衣服,将这具身体紧紧压近自己。都是她的,她才有权支配和裁决,什么鸦宛的蛊,鸦宛的巫术,都是侵略。
钟离未白承受着,尉迟媱的胸腔里,心脏混乱地跳动。
钟离未白一遍一遍地在她耳边说“喜欢”,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不抵抗地慢慢接受抚慰,渐渐平息身上骇人的戾气。
她禁锢着钟离未白的脖颈,将他压在身下,撩开青衣,亲眼看着这个人身上每一处渗血的齿痕,青紫被掩盖了下去。
都是她的,密布的齿痕仿佛是自己种下的一种符咒,把钟离未白的命,就死死禁锢在这具身体上。
不允许这个人死,永远不允许。
就算是满殿阎罗要他性命,她的刀,也会为他砍下他们的头颅。
她解开口笼,掐着他的下颌,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彻底笼罩了他,低声如寒刀:“你敢咬我试试。”
钟离未白得到了亲吻。
第128章 沁璧
凛冽的寒风为冰河设置了屏障,玉狮子破雪穿过,带着那个头上银色纱笠的嗜血人。
安红豆在高台上见那白马来,安心等着她上来,却眼睁睁看着尉迟媱纵马闯入丁字栈桥,挥枪的时候没有发出声音,枪尖转瞬杀掉鸦宛三人。
晁虎奔出来,一掌拍在瞭望台上:“怎么了?!主子疯什么?!”
安红豆一言不发,默默往身上装配武器。
丁字道,血洗。
白术的马蹄踏出来,都是湿漉漉的鲜血。
尉迟媱杀到丁字道的最后一人,只问一句话:“阿云奴呢?”
那人不知道,她枪刃冷漠,再次饮饱了血。
白术随机冲入任意一条栈桥,屠杀的声势冲到每个鸦宛人的耳中,每条栈道到了最后一个人,都是一句:“阿云奴呢?”
死亡,笼罩了八条栈桥上的所有鸦宛人。
安红豆和晁虎匆匆跑下高台,正碰上赵霁舟逃命似的从甲道回来,面无人色:“天爷,这他娘才是血罗刹,真人屠!”他抹把脸,袖子湿红一片,“闷头像浇场雨,热的才知道是血!三魂七魄都没了!”
安红豆和晁虎脸色更严峻。
师出无名,一个消息传到鸦宛深处,引发战火的话,尉迟媱就是晟誉的罪人。维护和反击才是师出有名的英雄将军,而无端惹事,那就是抛家弃国的亡命徒,导致生灵涂炭的罪魁祸首。
寒风席卷,瞭望台的旌旗被撕扯得铮铮作响。尉迟媱浴血站在那里,摘下红梅点点的纱笠,挂在马鞍一侧。经过的风都吹不散凝结的红,她随手抓了把栈桥栏杆上的雪,擦拭枪刃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