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削权之兆。
可是尉迟将军与女儿并没有回来。
晟誉的除夕,是十万之众,在无主帅亲临,只得主帅将令的情况下,从北境,一路风雨无阻,穿越大半个晟誉,浩浩荡荡回到京都的城门之下,复命述职。
陈兵惠山脚下,漫天雪花飘摇,尉迟军容不散,动作依旧整齐划一。他们的衣甲配合青铜鞍辔,人在风雪里,却好似风雪不侵。
这个姓氏下的兵马,带着远超于常人所能想象的忠诚和孤傲,在这片城外阔土上默然无声,坚如磐石。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帝王既然要,可以给。但这支队伍真正认准的军令,却只有尉迟佑一人的。
这就是尉迟佑用十万兵马,给全天下人的回答。
无论那年自东部三郡传出的恶语流言,至今还有没有人记得或抓着不放,但他这样的臣子,是三年的北境恶战也不会多说半句啰嗦苦话,但他尉迟这个姓氏,就是比送出十万兵权还难低头的存在。
而那一日天晟门内的巍峨大殿上,是钟离未白第一次由父亲正式带入晟誉朝堂。
殿外风雪漫漫,他在众人都忽视的时候,突然提到了北境那处新归入晟誉国土的孤城。
“陛下,此时此刻,那座孤城虽是荒废之地,但于四国,却是最好的震慑之物。”
龙椅上的目光,紧紧盯着这个束发后,长身玉立的青衣少年。
他的声音还是清澈如泉水流过:“此战由鸦宛挑起,结果却是鸦宛自己痛失一城,这是他们莫大的耻辱,但于我晟誉,却正是强盛的证明,现在这座孤城既属于陛下,不若昭告四国,尉迟将军府将在那废城中为陛下修建行宫一座,让四国自此知晓,那座城,现在的姓氏。”
莫非王土,莫非王臣。
殿上的帝王笑声奇异:“朕的宫殿,当然只放心交给尉迟将军,朕从不怀疑他。”
就此,四年风雪漫漫,尉迟父女一直在北境。
而钟离未白,被圣上钦点为大理
司直,从五品,掌出使推覆,可参议大理寺疑案。
到这四年过去,他也从大理司直到大理寺卿,成为晟誉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理寺掌权者。
战后的第四年,恰逢圣上旬寿,北境传来光明正大的消息,定远大将军将携爱女回京,为圣上贺寿。
京都哗然震动,七年了,尉迟将军府的铁蹄,终究是又要在长宁街踏响了。
第87章 博笑
京都丞相府,数年如一日静谧,自钟离公子一脚踏入大理寺,老丞相像心事已了,上呈东方皇帝的折子,总称自己年老。
两朝下来,晟誉宰府一职,钟离源已经当得无甚稀奇。
但东方皇帝能降下无数名贵赏赐,却绝不允许这位老臣轻易退开。
如今的钟离家,府里一位当朝宰相,一位炙手可热的大理寺卿,在京都,单说这皇权之下给出的绝对信任,就已风头无两。
而隔壁门庭,尉迟夫人这些年,依旧深居养病。
如今虽已开春,可早晚天光乍暖还寒,书一回屋时见公子依旧捡出几本新书来,便道:“今日天凉,不如改日再去宁安寺吧,这些书,下回再带了路上看。”
钟离未白不言语。
书一无奈,以前总觉得是隔壁将军府的小姐快人快语,总吵着公子。可现下小女将军已经七年不在京都,丞相府里才道,竟无人再惹得他们公子语多笑多。这性子一冷便彻底冷下来,坊间流传中,他们家公子竟已是个威严冷酷的人。
大理寺早年几桩大案,钟离未白执子布局,不动声色拉下京都大门里的几户贪官污吏,动到一些根基颇深的家族,朝野震动。
查到他们当年,连发往东部旱灾的赈济,也私自侵吞,根本没有送往东部。
东方皇帝大发雷霆,将这几门一并查抄,才平息了皇城之外的百姓议论声。
从那次以后,钟离未白这个名字,就令京都之人敬畏了,事实证明他谁都敢动。
书一这会儿提到:“听马夫讲,这几日街上北境人多,凡是戴毡帽的,耳朵上挂绿松石的,高高大大,一准是北境人,兴许再没几日,尉迟小姐也到了。”
手指拂过书页,钟离未白稍抬起的这张面目,也比七年前更令人惊艳了。
丞相府的马车去惠山之前,在漱玉阁稍停。
这是京都最好的珍宝首饰店,去年冬月里丞相寻了一块好玉,送来漱玉阁制个玉簪,嘱咐好了由书一来取,说明就是给钟离未白的。
现在街上确实多了不少异装人士,漱玉阁也进进出出多好几倍生意,掌柜吩咐人手给里间的钟离大人看茶,他亲自去取那玉簪,但许久都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