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那样周正笔挺的白衬衫,腰身那样薄。袖口挽起露出雪色的皓腕,腕间束着根素黑皮筋。
“陈初夏。我叫陈初夏。”
“哦。”陶天然点点头。
陶天然身后是一片工业loft风的红砖墙,她带着点醉意倚靠在上面,冷薄的眼皮垂坠,微微泛起一点酒意的红。
忽然问陈初夏:“夏天好么?”
“什么?”没头没脑的,陈初夏没明白她的意思。
“没什么。”
“你看起来喝多了些。”陈初夏鼓起勇气问:“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当陶天然回到座位,对易渝说她要跟陈初夏一起先走的时候,易渝差点没惊掉下巴。
“你搞什么啊陶天然?”易渝瞪着她:“玩真的?”
陶天然没多说什么,拿包走人。
陈初夏跟陶天然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嗯。”陶天然和她一同打了辆车,车窗打开一条缝,初夏的夜风灌进来,好似毛茸茸抚着人的睫。
陶天然靠在后排阖着眼,陈初夏在一旁悄悄看她。霓虹在她冷白的脸上流淌,好像一个个故事流向了她,又遗弃了她。
下了车,陶天然发现陈初夏带她来了一个文化创意街区。
这个时间,几乎所有店铺都已打烊。昏芒路灯下,铺青石砖的长巷看起来像哈利·波特里的世界。
陶天然踩着高跟鞋,跟陈初夏走着。
陈初夏眨眨眼:“我知道有家店还没打烊,很适合解酒。”
那是一家意式冰淇淋店。
店主对她们推销:“不如试试花椒开心果口味?我们今年夏天研发的新产品。”
陈初夏问陶天然要不要,陶天然觉得甜,摇摇头。
陈初夏要了一只,和陶天然继续走。
走到青石砖砌成的拱形门洞里,陈初夏提议:“站一站。”
她对着洞壁,轻轻“啊”一声,撞在砖面上似有回响。
陶天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醉了,往后退开一步,靠至墙面。深夜这些青石砖都上了露,抵着她的白衬衫,凉凉的。
她的眼皮有一些沉,软软的垂着,那让她看起来好像在思念一个人。
陈初夏站在她两步远的地方吃冰淇淋,目不转睛的看她,轻声问:“你失恋了么?”
“嗯?”陶天然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不清醒:“为什么这么问?”
“不知道。”陈初夏说:“我本来觉得,你看起来不会愿意走近任何人。只是你刚才一瞬间的表情……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她笑了笑,转而问:“为什么愿意跟我出来走走?”
“因为你叫初夏。”
陈初夏又笑了。
陶天然垂着睫,望着她脚上穿的高跟鞋。
也许陶天然是珠宝设计师的缘故,她看人从不看整体,只看局部。
比如以前看程巷,她喜欢看她过分浓密而毛茸茸的睫。
程巷有天莫名其妙的发脾气:“我对你是不是没有吸引力?”
陶天然:“?”
“因为我不会穿高跟鞋。”程巷说着叹了口气:“唉我每天穿着T恤和大裤衩在那满是青椒肉丝味的办公楼里,毕业这么久了我还不会穿高跟鞋。”
她眯眼的时候,眼下卧蚕总是细细堆起来:“我都不性感了。”
那年生日,陶天然送了程巷一双黑色红底的高跟鞋。
程巷揭开盒子的时候,抿住唇。
陶天然:“不喜欢?”
程巷摇摇头,抿住的双唇又啵的一声放开:“陶天然,这好贵的。”
程巷笑着试穿了一下,扶着椅背挪到穿衣镜前:“好像小孩偷穿大人的鞋子,我的衣服都不搭啦。”
那双高跟鞋最终程巷没有穿。
被小心翼翼收进了衣柜深处。
陶天然后来想过很多次:那年生日,程巷真正想要的是一双高跟鞋么?
这时陈初夏站在她对面,轻声问:“你又在想什么?”
“真的……没有什么。”陶天然将一口气从胸腔里放出来,觉得呼吸里有酒的味道。
陈初夏走近一步,尾音颤颤的:“其实,我对你很有好感。”
陶天然垂着睫,继续看着她脚上那双高跟鞋。
陈初夏又走近一步,还握着那只蛋筒:“这样跟你待在一起,我都好紧张。”
“对了,你右手小指上为什么戴着尾戒?”她伸出手,转移注意力一般,想去抚一抚。
陶天然本来静静倚墙站着。
这时忽然站直了身子,一扬右手躲开陈初夏:“抱歉,我不能接受。”
拎包转身就走。
她步履匆匆踏过那些宁静的青石板路,走回方才那家冰淇淋店。这下子,连它也要打烊了,店主问:“怎么了小姐,还要买什么吗?”
“花椒开心果味冰淇淋,是今年夏天刚出的口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