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崔槿汐退下后，内殿陷入了一片沉寂。沈眉庄、安陵容和甄嬛三人面面相觑，都被这桩宫廷秘闻背后的惨烈与仇恨所震撼，一时无言。
良久，甄嬛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变得无比深邃。许多原本模糊的线索，似乎在这一刻串联了起来。
安陵容眸光一闪，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冰冷的了然：“如此看来，当年那碗送了年世兰孩儿性命的‘安胎药’…恐怕与那位也脱不了干系。”她说着，手指再次无声地指向养心殿的方向。
沈眉庄倒吸一口凉气，眼中满是惊骇与怜悯：“这般说来…端妃娘娘竟是替人背了这黑锅，还因此被年世兰报复，毁了身子，断了子嗣…她心里，该是何等恨毒了华妃！”
甄嬛眉头紧锁，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是了，端妃娘娘恨毒了年世兰，这毋庸置疑。可…她为何要烧我的碎玉轩？我虽说得宠了些，也未必能因此事就让皇上下定决心立刻处死年世兰…除非…”她的话音戛然而止，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纯元皇后！对呀，端妃是王府老人，她深知纯元皇后在皇上心中是何等不可触碰的存在！
安陵容见甄嬛神色骤变，忙问：“姐姐可是想起什么关窍了？”
沈眉庄也关切地唤道：“嬛儿？”
甄嬛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与寒意，她沉声道：“我明白了！华妃能知道欢宜香的秘密，恐怕就是端妃娘娘设法透露给她的！但她透露消息时，必定故意误导，让年世兰以为这一切都是她的手笔！”她指向景仁宫方向。
“好一招一石二鸟之计！她既借年世兰这把刀去刺杀皇后，又能让年世兰因此触怒皇上，难逃一死。只可惜…”甄嬛顿了顿，“她没算到皇上因愧疚并未立刻处死年世兰，只是将其禁足。”
“所以！”甄嬛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她便一不做二不休，指使人火烧碎玉轩，再留下指向翊坤宫的痕迹。如此一来，皇上盛怒之下，必不会再容年世兰活命！果然，年世兰被即刻赐死…端妃娘娘此举，不仅彻底除掉了皇后，还将这弑妃的罪名，完美地推到了一个死人身上…真是好深的算计，好狠的手段！”
沈眉庄仍有些不解，蹙眉低声道：“可即便如此…这与景仁宫那位又有何干系？”她说着，再次疑惑地指向皇后宫殿的方向。
安陵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接过话头，轻声说道：“眉姐姐，你试想，若当年那碗致命的安胎药…并非端妃娘娘本意送去，或者，其中也掺杂了其他人的手笔呢？”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景仁宫方向，“那位当时在王府，可是管理王府事务。”
甄嬛猛地深吸一口气：“是了！这就说得通了！若当年之事，皇后也曾在暗中推波助澜，或是利用了端妃送汤之事行一石二鸟之计——既除了年世兰当时极可能诞下的男胎，又将这罪责完美地嫁祸给了同样出身将门、可能威胁到她地位的端妃…那端妃娘娘这些年所受的苦楚，岂非一半拜年世兰所赐，另一半…”
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如此深仇，端妃怎能不恨？她不仅要年世兰死，更要让当年所有参与其中、或是得益之人，都付出代价！她故意将欢宜香的秘密引向皇后，正是要将这潭水彻底搅浑，将皇后也拖下水，让她尝尝被疯狂报复的滋味！
一番抽丝剥茧的分析下来，三人背后都感到一阵森然的寒意，仿佛有一股冰冷的暗流从脚底窜上脊背。这深宫之中的恩怨情仇，盘根错节，算计之深，人心之毒，远远超乎她们最初的想象。每一个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都可能隐藏着一段血泪交织的过往和一个精心编织的复仇之网。
安陵容忽然想到一个更关键的问题，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难以理解的困惑：“那…皇上呢？按照这般推测，皇上才是默许甚至主导了欢宜香之事、当年或许也知情那碗安胎药的人…端妃娘娘受了这半生苦楚，她…难道就不恨皇上吗？他才是最终的决策之人啊。”
这话问得沈眉庄和甄嬛都沉默了一瞬。
第66章 祺贵人：我要甄家死！
沈眉庄沉吟片刻，语气带着几分复杂难言的意味，轻声道：“或许她对皇上存着那份旧日情意，亦或是…深知帝王之心，明白恨也无用，反而徒增痛苦，索性将那所有的恨意，都转移到了具体执行、或是与她一样受了算计的人身上？”她顿了顿，补充道，“又或者，她不是不恨，而是没有能力去恨。那是天子，是掌控生死予夺的君王，恨他…需要太大的勇气，也注定不会有结果。”
甄嬛听着二人的话，目光幽深。她想起端妃那双总是沉静无波、仿佛看透一切却又深藏着无尽疲惫与哀伤的眼睛。那里面或许有过爱，有过怨，但最终都化作了认命般的沉寂和将所有精力专注于复仇的偏执。恨皇帝？那太奢侈了，也太危险了。对于一个早已失去一切、仅靠着一点复仇执念活下去的人来说，将恨意精准地投向那些“可以恨”且“恨了或许能拉下水”的对象，才是活下去并能最终给予敌人痛击的最实际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