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面色一僵,却不敢有丝毫违逆,连声应着“嗻,嗻”,赶忙示意小太监搬来一张紫檀木椅,小心地安置在廊下。年羹尧这才撩起袍角,大马金刀地坐了下去,身形挺拔如松,目光沉静地望向养心殿那紧闭的殿门,周身散发着位极人臣、不容撼动的凛然气势。
养心殿内,檀香细细。雍正与果郡王对坐棋枰之上,黑白子错落,然而皇帝的心思却显然不在方寸之间。他指尖捻着一枚白玉棋子,沉吟良久却不落下,状似无意地开口:“老十七此番去川蜀,一路所见风土人情,想必颇为新奇?”
第38章 华妃:本宫有钱请各位看戏
果郡王何等聪敏,立刻领会了皇兄话中深意。他从容落下一子,语气平和,仿佛只是闲话家常:“川蜀物阜民丰,确是富庶。只是……臣弟途经陕甘时,却听闻当地官员百姓言谈之间,只知有年大将军军令如山,威望之隆,远超想象。”他话语微微一顿,抬眼看向皇帝,“几乎……只知军令,不知其他。”
话音虽轻,却如重锤般敲在雍正心上。他脸色倏地沉了下去,眼底风云骤起,捏着棋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殿内一时静寂,只闻更漏滴答之声。良久,皇帝才缓缓将棋子按在棋盘一角,声音听不出喜怒:“哦?竟有此事。”两人不再多言,只借着棋局走势,寥寥数语,彼此心照不宣地点评朝局,皆点到为止。
一局终了,果郡王起身告退。走出养心殿,正遇见在门外昂然而坐的年羹尧。年羹尧只是斜睨了一眼,并未起身行礼,态度倨傲。果郡王素来性情温和,只淡淡一笑,并不与他计较,径直离去。
这一切,自然分毫不差地落入了苏培盛眼中。他觑了个空子,进殿添茶时,仿佛不经意地低声禀道:“皇上,果郡王方才出去了。年大将军……仍在门外坐着等候,奴才瞧着,王爷出去时,大将军似乎……并未起身。”
雍正闻言,眼神骤然一冷,面上却不动声色。
片刻后,年羹尧被宣入内。令人惊异的是,这位权势熏天的大将军竟一改往日骄横,一进门便撩袍跪地,上演了一出“负荆请罪”。
“皇上!”年羹尧声音沉痛,“臣有罪!前日弹劾直隶巡抚赵之元,是臣一时不察,误信谗言,冤枉了忠良!恳请皇上收回成命,以免臣铸成大错!”
雍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心中冷笑连连——这哪里是请罪,分明是收了天大的好处,来逼自己改口。他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爱卿这是何苦?朝廷法令,岂同儿戏,岂能朝令夕改?”
年羹尧立刻顺势接口:“皇上圣明!是臣之过。既然罢黜之令不便收回,可否请皇上格外开恩,将赵之元调任他职,以示朝廷宽仁,亦全臣弥补过错之心?”
雍正心中怒意翻涌,面上却沉吟片刻,顺水推舟道:“既如此……依卿之见,该任何职为宜?”
年羹尧竟毫不谦逊,直接朗声道:“臣以为,工部通政使一职正缺员,赵之元精通实务,堪当此任!”这工部通政使乃是要职,掌工程、水利、钱法诸多实权。
雍正目光幽深,盯着跪在下面的年羹尧,片刻后,缓缓点头:“准奏。”那声音平静无波,眼底却已结满寒霜。
年羹尧目的达成,顿时心满意足,谢恩后便大摇大摆地退出了养心殿,那背影依旧张扬跋扈。
殿内,雍正缓缓踱至窗边,盯着年羹尧远去的身影,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苏培盛垂手躬身侍立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出,只觉得殿内空气凝滞,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傍晚,皇后来到了养心殿,拿着账单说翊坤宫的花销有点多,而后暗戳戳表示来路不明。然后皇上隐忍说随她去吧。皇后笑了笑,心里却想也不知皇上能忍到什么时候。随后皇上跟着皇后宿在了景仁宫。
又过了两日,清音阁内丝竹声声,热闹非凡。华妃年世兰广发请帖,大摆宴席,邀后宫众嫔妃一同听戏。皇后与众妃皆至,阁内珠环翠绕,笑语盈盈,暗地里却波谲云诡。
戏单呈上,华妃竟抢先一步,不等皇后开口,便纤指一点,声音娇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今儿个热闹,就先点一出《鼎峙春秋》吧!”此言一出,席间顿时有片刻微妙的寂静。谁不知这出戏演的是魏、蜀、吴三国鼎立,争夺天下?华妃此举,其心可诛。众妃皆心照不宣,暗自交换眼色。甄嬛端坐席间,眼风飞快地扫向上首的皇后,却见皇后只是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悠然自得地轻呷了一口茶,仿佛全然未觉。甄嬛心下了然,即刻收回视线,垂眸静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