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阿雪心血来潮来店里巡视,山本一夫必定亲自陪同,寸步不离,目光几乎黏在她身上。
外面的人都笑传,叱咤风云的山本少佐,如今是个不折不扣的“妻管严”,可他本人听闻,非但不恼,反而隐隐有些自豪。
山本未来二十岁那年,带回了一个名叫堂本真悟的年轻人。
阿雪早已知道这个男孩的存在,未来十几岁时叛逆打架,只有堂本真悟不会说教,只会心疼地问她“疼不疼”。
自己私下见过堂本几次,觉得他虽家境普通,但眼神干净,待人诚恳。
加上她有着现代的灵魂,并不十分看重门第,只悄悄嘱咐未来要懂得保护自己,并未过多阻拦。
山本一夫得知此事后,如临大敌。
他坚持要亲自“面试”这个想抢走他宝贝女儿的臭小子。
见面安排在客厅,气氛凝重。
堂本真悟穿着最好的西装,却掩不住局促。
他恭敬地行礼,双手因紧张而微微出汗。
山本一夫端坐主位,穿着传统的墨色和服,腰背挺直,即使退役多年,军人的威严依旧迫人。
只用锐利的眼神上下扫视堂本,并未立刻开口,无形的压力已经让堂本真悟额头冒汗。
“堂本君。”
山本一夫终于开口,声音冷硬,话语中的轻视毫不掩饰:“听说你在早稻田读经济?”
“未来的前途,可不是会算几笔账就能保障的。”
堂本真悟连忙回答:“是,伯父,我会努力……”
“努力?”
山本一夫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弧度:“这个世道,努力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未来从小锦衣玉食,你凭什么认为你能给她同等的生活?”
“靠你父亲的smallshop(小店铺)?”
他故意用了英文词汇,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
堂本真悟脸涨得通红,不敢反驳,只能低下头。
未来看不过去,插嘴道:“爸爸!真悟他很优秀的!而且我们有手有脚,可以自己创造未来!”
山本一夫冷哼一声,不再看堂本,转而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品茶,彻底将年轻人晾在一边。
整个会面,他都在各种细节上挑剔,从坐姿到谈吐,无一顺眼。
堂本真悟的每一次谦恭退让,在他眼里都成了懦弱无能的表现。
自那次见面后,只要未来提起堂本真悟,父女俩必定爆发争吵。
“他根本配不上你!连直视我眼睛的勇气都没有!”
山本一夫气得脸色铁青。
“是你太凶了!你以为谁都像你的兵一样要对你毕恭毕敬吗?”
未来毫不示弱地顶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真悟他尊重你,才不跟你顶撞!你根本不懂他有多好!”
“好?我看是懦弱!我的女儿,值得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而不是这种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软骨头!”
“最好的男人?就像你一样吗?可妈妈说过,你当初也是个愣头青!”
父女俩吵得不可开交,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
阿雪闻声赶来,急忙拉开像斗鸡一样的两人。
她先拉住女儿的胳膊,柔声说:“未来,少说两句。”
然后走到山本一夫身边,轻轻抚拍他剧烈起伏的胸口:“一夫,你也消消气,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山本一夫抓住阿雪的手,像是找到了支柱,但语气依旧激动:“阿雪!你看看她!被那个小子迷了心窍!我这是为她好!”
阿雪叹口气,拉着他坐下,声音温柔而坚定:“一夫,我们也是从二十岁过来的呀。”
“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们做父母的,可以帮她把关,但最终的路,要她自己走。”
山本一夫听着妻子的话,眼神闪烁,似乎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怒气稍缓,但眉头依旧紧锁,固执地别过头去。
那晚,山本一夫异常沉默。
洗漱后,他早早躺在榻上,背对着阿雪的方向。
阿雪知道他心里不痛快,收拾妥当后,轻轻在他身边躺下,从背后环住他依旧精壮的腰身,脸颊贴在他宽厚的背上。
“还在生气?”她轻声问。
山本一夫猛地转过身,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窒息。
他的脸埋在她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脆弱:“阿雪,未来不要我们了……她要被那个臭小子抢走了……”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威严的一家之主,更像是个害怕失去心爱玩具的孩子。
阿雪心里一软,轻轻拍着他的背:“傻瓜,女儿长大了,总会离开父母的。”
“但她永远是我们的女儿,这一点永远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