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雪子,语气郑重:“所以雪子,这几个月尽量别出门了。”
雪子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眉头越皱越紧:“现在是九月……十月、十一月、十二月、一月……要五个月不能出门?开什么玩笑,我会疯的!”
晴空笑着举起手中的纯白和服:“我和夫人做的这袭白无垢,象征着新娘从娘家‘死而复生’,从此成为夫家的人呀。”
说罢又低头飞针走线起来。
雪子望着那身刺目的白,喃喃道:“死而复生吗……但愿如此。”
这时藤原静子起身,从衣橱深处取出一把精致的短刀。
雪子见状心头一紧,还以为母亲终于想通要对藤原晔动手,忙上前去夺:“妈妈,你这是做什么?现在还不是时候!”
藤原静子被她弄得莫名其妙:“这是守刀啊。嫁夫随夫,至死不渝,也有斩断厄运的寓意。”
晴空在一旁捂着嘴偷笑:“我就说小姐不懂吧,这叫怀剑,又名守刀,是要插在腰带间的。”
雪子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两辈子都没结过婚,我哪知道这是什么。再说了,我又不是日本人……”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却透着说不出的怅然。
晴空和藤原静子看出她的害羞来,便相视一笑默契的没有说话。
山本一夫这边,山本正雄已带兵出征,他则留作后援,一心筹备战事。只是在父亲出征前,那段日子简直成了山本一夫的“念叨专场”
“一夫,那藤原晔为人卑鄙无耻,你可得当心。”
“还有啊,听说他待自己女儿不怎么样……”
“将来娶了她,你得好好调教,绝不能让她爬到山本家头上。”
“当初让你娶铃木君的女儿,你偏不听,现在倒好……”
“总之,早点为山本家开枝散叶才是正经事!”
山本正雄为何如此反复叮嘱?这还得从提亲说起。自从定下与藤原家的婚事,山本一夫的嘴角就没下来过,吃饭时都能对着碗碟傻笑。
山本正雄看在眼里,断定是藤原雪子说了些什么迷魂话,才让儿子这般魂不守舍,故而一遍遍告诫,生怕他被那姑娘蒙了心。
可在山本一夫看来,自己与藤原雪子分明是天赐的缘分。她就像块磁石,总能牢牢吸引住他的目光。她实在特别,时而温柔似水,时而顽皮跳脱,骨子里那股倔强劲儿,反倒让他生出强烈的征服欲来。
十月的日本,秋意已浓。藤原家后院的枫叶染上了更深的赭红,像凝固的胭脂。
高墙之内,空气沉闷得如同陈年的旧絮。雪子倚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窗棂上细微的纹路。
定亲后的日子被无形的绳索捆缚,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
松代也不来烦自己了,但是该克扣什么的还是克扣了,庭院里打扫的仆人都低眉顺眼,生怕多看她一眼就引来祸事。
“雪子!雪子!”刻意压低的、带着雀跃的声音从墙根下传来。
雪子眼睛一亮,是铃木珍!她飞快地探头,只见铃木珍裹着一件素色斗篷,像只灵巧的兔子躲在墙角的阴影里,正焦急又兴奋地朝她招手。
片刻后,雪子熟练地攀上那株歪脖子老枫,木屐踩在粗糙的树皮上,早已驾轻就熟。
她今天特意在脸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月白色面纱,只露出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睛。
落地时,轻盈得像一片枫叶。
“珍珍!”雪子拉起好友的手,两人像终于逃出笼子的鸟,沿着僻静的小巷快步走着。
“你父亲那边……没生气吧?”雪子低声问,面纱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生气?”铃木珍撇撇嘴,脸上带着后怕和鄙夷,“我爸爸回去后好几天都没缓过神!他说藤原叔叔简直是……是疯了!为了攀附山本家,连亲生女儿的名声都能拿来当垫脚石!”
她握紧雪子的手,声音带了哽咽,“雪子,对不起…都是为了我和阿追……”
雪子摇摇头,面纱下的唇角弯了弯:“说这些做什么。结果总是好的,你不用担心嫁给山本一夫了”
提到阿追,铃木珍的脸上立刻飞起红霞,眼睛亮晶晶的:“嗯!他说了,等这次在满洲那边立了功,回来就堂堂正正地向我父亲提亲!”
两个少女相视一笑,暂时抛开了沉重的心事,脚步也轻快起来。她们的目的地是城外一座香火不算鼎盛、但环境清幽的小神社。
神社掩映在渐染秋色的山林间,朱红的鸟居略显斑驳,石阶上落着几片金黄的银杏叶。
空气里弥漫着松柏的清苦和线香悠远的余韵。两人洗净手,摇了摇悬挂的铃绳,清脆的铃声在山林间回荡。
正准备踏入拜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