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公。”陆询舟恭敬地唤了一声上司。
钱尚书连忙摆摆手:“陆侍郎不必多礼,我呀也只是有一件事想与你商讨。”
“您但说无妨。”
那人娴熟地倾倒完灯油,用火折子点好火,随后盖上灯罩。
亮堂堂的灯火着实让原本漆黑的光属明亮了许多。
钱尚书抚着自己的白须,道“临淄王殿下您肯定认识吧。郡王殿下明日要来户部上值,任的是度支郎中,我想着陆侍郎你以前在宫中伴读,和这位殿下应该有几分交情。而且你也是从那个位子升上来的,对其中的事务的门道也颇懂。”
“所以——”陆询舟直起身温和地看向钱尚书,“钱公您是想要晚辈带一带临淄王殿下吗?”
“正是。”
“那晚辈自当尽力而为。”
钱尚书和蔼地点点头,随后试探地问道:“那票拟一事,侍郎真的不考虑再通融通融,毕竟你那么年轻,得罪那些人终归是不好的。”
陆询舟低眸,提起茶壶倾身往碗中倒起茶汤,那张清秀至极的脸庞在明亮灯火的映衬下予人温润又坚毅的感觉。
“钱公您听,屋外有什么声音?”陆询舟答非所问,笑着将倒好的第一碗茶汤递给了钱尚书。
屋外大雪静谧无声,若是要说有什么声音,大概便是一些细碎的清脆声响——厚重的积雪正压弯着院中的群竹。
钱尚书无奈地喝了一口茶汤,仔细听了片刻。
“可是雪压竹枝发出的声响?”
陆询舟点点头,继而正色道:“您听,这吱呀吱呀的声音好不凄切,是否正如那民间疾苦声。”
钱尚书一愣,陆询舟继续讲道。
“晚辈明白钱公的心意。您说自古官场都是如此,官官相护,相互通融,那些票拟在您看来可能只是晚辈签个字的问题,可是在晚辈看来,那些票拟上的数字不仅只是国库支出的银两,它还代表着那些被大肆搜刮的民脂民膏。晚辈虽然只是一介户部侍郎,但是——”
陆询舟顿了顿,听着屋外传来的雪压竹枝的清脆声响,她坚定的语气中带着莫名的温柔。
“一枝一叶总关情[三]。”
“可是你要知道,这是从古至今的道理。”钱尚书惋惜,“你要造福你的百姓,对吗?可是若你连自己的官职都保不住,那你又拿什么去保护他们。”
“从来如此,便对吗?”
陆询舟反问一句,而后整整那身绯色的官袍,开始坐到案前研墨拟写案牍。
“您不必在晚辈身上浪费时间,那几张票拟,晚辈是不会签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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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新雪初霁,几只寒鸦栖枝,发出悠远的啼声。
陆询舟整理好案上的公文,起身去官署的公共盥洗室用解冻的冷水洗漱了一番,随后耐着寒凉用布帛沾水擦了一遍身子,这才算收拾得差不多。
手持司礼监今日发放的油灯,陆询舟走至自己的官舍,官舍的门把手上挂着已经被打开的铜锁。陆询舟悄悄地推开门,此刻李安衾正坐在床上就着旁侧小柜上华灯的亮光看书。
“殿下在看什么?”
陆询舟上了门栓,走至床边,顺手把油灯与长公主殿下从政室堂带出来的华灯放在一处。
“是询舟的文集。”李安衾温柔地回答道。
陆询舟把解下官袍折好,放在暖炉边上。
“我没出过文集。”陆询舟掀被上床,她搂住李安衾柔软的腰肢,躺在长公主殿下柔软的怀中,“大概是那些书肆的掌柜私下编汇的,然后打着我的名号出售罢了。”
李安衾笑道:“这说明我们小山才华横溢。”
陆询舟接过她手中的词集,随手翻了翻。文集中有自己过去写的应制诗,有与友人同游时的即兴之作,还有她写过的一些长安风土人情的随笔。
陆侍郎将文集放到一侧,坐起身认真解起了李安衾的衣物。
“今晚姐姐可以哭哦。”
她抬眼对上李安衾暗含风情的桃花眸。
似乎就是这样,她们现在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便是从每个月休沐的前夕加上休沐日。陆询舟总是在休沐的前一天夜值,李安衾便按时下值回府,沐浴后在暗卫的护送下去她的官舍等她。
地上散落着凌乱的衣物。
陆询舟低头吻上怀中的女人,亲吻的间隙间,她问她:“膝上的淤青涂药了吗?”
这是她们上次留下的。
李安衾摇摇头,那人一怔,随即掀开锦被查看她膝盖上的淤青。
“为何不涂药?”陆询舟心疼地蹙眉,指尖轻抚她膝上的淤青。
李安衾温柔地问:“你喜欢吗?”
陆询舟抿了抿唇。
“喜欢,但你会不舒服,所以也不喜欢。”
长公主殿下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