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比尔猛地说:“可那时我是自由的呀!我们迪特马尔允许教士结婚,不愿意解除我圣职的是教皇。”
但教皇一派的神甫却坚持:她只有在忏悔声明上签字,才能忏悔和接受最后的祈祷。
这是最后一项外交协议,西比尔就她的忏悔声明同教皇的神甫展开了谈判。神甫坚持认为这位迪特马尔宗主教没有权利结婚,而且认为由罪人起草忏悔声明很可能只是在胡搅蛮缠,拖延时间。
“那好吧,这一切以后都会有时间做。”西比尔看起来头脑还很清醒,一点儿也不像是个生命垂危的人,“慢慢来。慢慢来。我从来都不是个让人等待的人,一生中没有一次晚赴约会,因为我从来不急于去赴约会。”
哪怕这次是与上帝的约会。
12日晚饭时,虽然室内生着炉火,她却不由得战栗起来,很快气喘不止,不停地呕吐,医生还在希望能尽快为她进行手术,将伤口缝合起来,她只是被处理了手上的伤势……西比尔却只是对医生叹了口气:“您知不知道伤口缝合是很疼的?就这段时间,就让我习惯这点疼痛,不要再痛上加痛了。”
她让人给在座的客人倒茶,谈话几乎和平常一样,只是不时陷入沉默,似乎不能思考……她经常问的一句是:“到13号了吗?”
周围人回答她:“还没有。”
在场的人都不知道8月13日有什么特殊的含义。这种时候不应该关心凶手是否抓到了吗?
医生催促神甫,神甫却希望西比尔起草的声明再做一些修改:“不错,亲王,我承认您写的很好,认真阅读它们的人能够在上面找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但是您不会不知道,这个国家里还有许多人不通文法,不能理解我们这些人说话的艺术。他们在这两页纸上找不到任何想要看到的东西,他们不想理解您写的文字。”
于是西比尔屈服了,她有些可怜巴巴地说:“您说的非常有道理。”
神甫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忏悔书:“本质上和您写的是一样的东西,从形式到措辞上都完全模仿了您的风格,只是做了点人们无可指摘的修改,使您更体面、使迪特马尔能更好地继承皇帝的遗产、也更能使教会满意。允许我给您念一念吗?”
“很好,不过还是让我自己来念吧。”
西比尔在维多的帮助下从床上坐起来,认真地念完忏悔书后说:“教士先生,您写的材料让我觉得很满意。”一如她往常在外交部工作时对于那些战战兢兢将写好的材料交给她的年轻人们的评语。
西比尔准备签字了吗?不,她对对方说:“您写的太好了,我想再看一遍。”
“可是亲王,要趁您的手还能写字的时候……”
“放心好了,我并不是个喜欢拖延的人。”
12日到13日的夜里,西比尔似乎已经滑向死亡。神甫害怕了,他叫起能够作证的人,走进西比尔的卧室。
西比尔面部线条已然非常扭曲,整个人因为临死前的高烧几乎完全泡在水里,但她依旧很平静:“到13号了吗?”
“到了,刚过5点。”负责守夜的维多回答她。
“很好。”
“请在忏悔书上签字,好吗?”神甫说,“您想让我再把它们给您念一遍吗?您知道那上面的内容,可是还想我再念一遍?”
“是的,念吧。”
这个绝无生还希望的人还在顽强地做最后挣扎,令见证人们错愕不已:既然不愿,为何要忏悔?既然要忏悔,为何又不愿?
在落针可闻的寂静中,只有教皇代表的庄重声音:
“在经过严肃的认真思考后,在冷静评价一场席卷了整个世界并延续了50年之久的革命的时刻,凭借我漫长的人生和我个人经过考验的经验,我现在要指摘我在我的时代采取的过激行为,真诚地谴责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我给国家与教会造成的混乱与痛苦,我也不幸地被卷入其中,为自己当初的年少轻狂付出了可悲的代价。
承蒙我尊贵的朋友请教皇陛下宽厚待我,倘若他能像我希望的那样,乐意向教皇陛下转达我诚挚的感激之情,我对教义和教规的全新顺从,以及对教廷就迪特马尔宗教事务做出的决定和评价的绝对服从,我便敢冒昧希望教皇陛下能够仁慈的接受我所有的心愿。
在成为迪特马尔宗主教后,我努力寻找一切机会为教廷和教会的许多尊贵的杰出人物提供我力所能及的一切帮助。我一刻没有忘记自己是上帝卑微的仆人以及教会最为顺从的儿子。我对我这一生所有令教会感到悲伤的行动,表示遗憾,同时愿将我最后的祝愿献给教会及其最高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