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德兰的信早就写好,只要尼古拉·拉菲奇一只脚迈进她的办公室,她就会让人把信送出去。
西比尔从不怀疑德兰会取得胜利这一结果,可能就算她自己也不清楚那种笃定是从何而来,但从她知晓德兰要与帕切科决战开始,她就开始着手准备战争结束后的一切准备,失败是不必讲的,她认为有她在,德兰不会缺少东山再起的机会,而若胜利,她更多地是在为胜利做准备。
此番胜利应当能够促使罗曼方面和谈。
和平对于共和国来说是必须的,那么无谓的战争就必须要被停止。这便是西比尔对于罗曼方面战事的认知。
此番和谈自然不能再让德兰不经督政府同意直接行动。
经过动荡的革命初期,尤其在亲历了当初革命党人只是通过八小时的一场辩论就废除了整个封建制度后,西比尔就不再认为这些人能够在胜利面前忘却以往的那些失败,会变得审慎。
问题在于,如何能够违背督政府的本意签订与罗曼王国的和约呢?或者说,如何能够违背以潘德森为中心的督政府的本意签订与罗曼王国的和约呢?
她作为外交部长,当然具有媾和的权力,但在媾和之后,如何能够不使潘德森以此为理由来怪罪她?
就从自私自利的角度来说,她还不愿意就此断绝自己的政治生命。
这时候就需要有一位至少地位和潘德森相当的督政来给她下达这样的指令。她不在乎这位督政对她的看法,也不在意这位督政会出于怎样的目的不赞同和罗曼方面的持久作战,只要她能够达成不继续做潘德森的替罪羊这一结果就好啦。
虽然知道德兰早就对和罗曼王国和谈心中自有一番见解,但西比尔还是在信件中劝说对方尽量强硬一些:“倘若我们能够维持和之前和那部分卡弗兰人签订的和约,即沃根多亚河作为迪特马尔与罗曼之间的边界,将罗曼人这份失去土地的责任转嫁给卡弗兰人,罗曼人退出与我们的战争后想必也不会在暗地里尽心尽力地支持卡弗兰人,北方的战争局面就会好转许多。至于其他问题,您可以自己处理,罗曼人兴许会有些牢骚,但这无关紧要。”
在迪特马尔共和国外交部长的西比尔·德·佩德里戈眼里,沃根多亚河左岸的罗曼人将会成为迪特马尔人,这种决定并不取决于这些本土居民。在这时候,人民能够自由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成了毋需考虑的一种选项。
不是说信送出去一切就都结束了,外交部长办公室中的谈话还在继续。
西比尔正以一个和德兰素未谋面的人的身份向督政尼古拉·拉菲奇询问对方对于德兰的看法。
尼古拉·拉菲奇很清楚兰德·兰恩在维尔肯之战中的表现,所以他对德兰的印象很好,说出来的也都是夸赞之语:“勇敢杰出的指挥官,能干的组织者,心胸开阔,平易近人……总而言之,我还没在他身上找到什么大的缺点,是一个卓绝非凡的人物。更重要的是,他才21岁,未来势必会被许多荣耀包围,真希望他能够坚守自己的本心,不要被一时的利益冲昏头脑,最终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西比尔这时候奇怪起来:“21岁?不是20岁吗?”
“前两天刚刚过了生日。”
“9月21日已经过了吗?”
“今天已经是9月24日了。”
“天啊,我只记得接下来的每一天该做什么,一直都不记得那一天是那个月的第几天。”西比尔简直要掩面哭泣,第一次还能说不知道,第二次总不能还继续装傻下去吧。
尼古拉·拉菲奇并不清楚西比尔的内心活动,他今天对西比尔的印象改观不少,算是肯定了对方对于共和国的价值,他又表现出那种亲近:“就像您之前在议会上发言所说:当我们开始为革命献身后,就把自己忘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相信我,这不是什么坏事。”
大概……不是什么坏事。
听到拉菲奇提起她那日在议会上的发言,西比尔的一张脸很罕见地飘上了一层绯红,她倒是记得她那天是怎么记起自己生日的。
非实物的……那是最棒的生日礼物!
没想到到这个年纪,她难得还有些令人感到可耻的少女心呢……如果这能称得上是少女心的话……
于是在9月底,除了那封信,德兰还收到了一张像是西比尔随手写的字条,看到的当时,她几乎能在眼前浮现出西比尔说这些话时的场景:
傍晚。
她们在某条不知名的林荫道上散步,西比尔忽然说:“要吗?生日礼物。”
这话让人听得很是没头没脑。哪有人会这么问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