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能够考虑到就必须要尽可能考虑到,不能有没有考虑到的情况。
这就使得德兰完全没办法将今天的工作放到明天去做。
而且虽然军队中每个职位上都有较为可靠的人在负责,但德兰总是会绕过这些人,会突然出现在某个生产加农炮和炮弹的工厂,针对火药的保存、炮弹的尺码,甚至对于拉炮的战马只能承担什么样的任务都会事无巨细。
还有对于新兵的集中训练,负责训练的军官她都会亲自挑选,进行长时间谈话,力求不使拥有保守情绪的旧式军官来训练这些新兵。
……
德兰最关心军队,作为她的部下很少有人能够对于自己的工作感到轻松。
西比尔听说德兰打算对目前还处于卡弗兰人统治下的普里亚库港作战,就以‘解放’的名义。这是一个大工程,不仅包括陆军,还包括海军,但丰查利亚群岛的海军早已灰飞烟灭,现在所用的海盗船上面的水手几乎毫无战斗力,只能保证陆军的运输,这便要求针对这种情况额外制定计划。
因为瘸腿,西比尔不能骑着马跑来跑去,这严重限制了她的活动范围,但这并不影响德兰将她一周假期一半实际上贡献给了军队。
这完全是不经同意的安排,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一番讨价还价后,西比尔只得选择屈从。
有大概三天,从起床到睡觉,西比尔都和总领军需的后勤总长马齐待在一起。
有过走私经历的马齐或许在无中生有方面是一把好手,但是很显然,对于如何将拥有的东西分发出去,马齐是非常不称职的。
许多次,在服装提供、食物分配、巡视医院等一系列问题上,她不得不主动揽过马齐的责任,亲自发布那些命令,然后告知对方在遇到某些问题时该如何处理。
西比尔很不习惯这类工作,倘若没有一众军官和士兵的耐心配合,那些命令实行起来将会十分困难。
西比尔巡视医院花的时间最长,在这个时代,医生总是和死亡紧密联系在一起,马齐本来只是打算到医院门口停一停就当巡视过了,但西比尔出于负责任的态度以及想起来第一次来索不拉时碰到的那些经维拉斯之战回到索不拉休养的那些士兵,就利用这样的机会,想要进去细看一番。
她所巡视的第一家医院设在一幢三层楼的石头房子里,大多数是普通病人。经过已经开始有落叶的小径,能够看到好一些包扎着绷带、脸色苍白和身体浮肿的士兵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有的还坐在剪的整整齐齐的草地上晒太阳。
西比尔看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医生很和气地给一个伤员就伤势聊天。
那个伤员的眼睛肿的非常厉害,在说完目前眼睛给自己的感觉后,很直接地问:“会瞎吗?”
医生很亲切地笑着说:“哪里的话,再休养一阵子,您就可以出院了。”
到处都是这样和平且友好的谈话。
医院里几乎闻不到那种伤口的腐臭味,大家都穿着整洁的睡衣,被单和枕套都是一个颜色的,洗的也很干净。
伤员们的待遇看起来非常好。
开始视察病房,西比尔一张床一张床地经过,她发现那些伤员在和回答她的问话时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比在军营中回答长官的问话时瞪的还要大。
有些伤员身上还能闻到一股股浓烈的高级香水味。
西比尔用眼睛扫了扫马齐,把很是阴沉的目光停在一旁一路上已经不知道弯了多少次腰的院长那略显激动的高颧骨上。
在观看了一场表演性质的伤口包扎后,西比尔就离开了这家医院。
马齐领她来巡视的这家医院毫无例外地是一家军官医院,但是西比尔要看的并不是军官,她要看的是士兵。
几乎是在坐进马车的当时,她就向马齐提出了要去士兵医院的要求。
“我会通知他们,明天上午十点怎么样?”马齐这时候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那说话时的腔调还是非常轻松的。
“现在,现在就去。”西比尔眼底的那一分阴沉几乎化作了实质。
“好……”马齐有些吃惊西比尔的这种态度,很快就说道,“那接下来……”
“就去这家。”西比尔掏出她那个带记事本的夹子,翻开,将写有几个医院名字的那一页摊开到马齐面前,然后用铅笔随机在上面画了一个圈。
这家士兵医院设在一座砖房里,砖房的屋顶还是盖着草,院子的篱笆七零八落,一部分窗户看起来都是歪的,玻璃都被打碎了。
西比尔将绝大部分陪同的人都留在道路转角看不到的地方,只带着有限的人和马齐一同进入医院,她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非常浓厚的硝酸味,隐约还能闻到那硝酸味盖着的腐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