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筝墨先前惊魂未定, 终于缓了口气, 却发现简越已经不在走廊。
她看手机,三分钟前简越发来一条:
【我先走了, 好好照顾阿姨。】
林筝墨看着这条讯息, 想说点什么,终究是没回复。
“墨墨,你妈出来了。”林鸿道。
林筝墨把手机揣兜里, 看着推出来的周京芳,面色枯槁,腮颊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苍白, 去握她的手,是凉的, 头发也是湿的。
医护将周京芳推到病房, 提醒:“病人还在昏迷状态, 需要静养,因为情况特殊, 家属除了日常陪伴, 还是要多多开导。”
林鸿连忙应声:“辛苦了, 辛苦了,谢谢谢谢。”
虽逃过一劫,依旧惊魂未定,不敢想, 如果今天是最坏的结果,那以后要怎么办,大家都不要活了。林筝墨一身冷汗,上天真是开了个太大的玩笑。
病房里,林筝墨和林鸿忙前忙后,总算安顿下来。神经紧绷了一个下午,两人坐下后异常沉默,偶有眼神触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鸿低头看了眼手表,“饿吗?吃点什么?”他想起身,大概是受不了这样的氛围,想逃。
“不饿。”
于是他又坐下了,表情讪讪的,始终蹙着眉,有些话不能不讲,只能硬着头皮说:
“你妈确实受刺激了。”
林筝墨紧紧捏着手机,拇指在手机边缘来回摩挲着,指节压得泛白,好半天挤出一个字:“嗯。”
“那你以后怎么打算?”林鸿还是向林筝墨施压了,“刚刚我也看见她了,原来葬礼上你们就在隐瞒了。”
说得比较隐晦。
回忆起那日,两人还抱着睡觉,林鸿也惊讶,怎么那么亲昵,原来早有端倪,
见林筝墨不说话,林鸿叹了口气,直言:“其实我也接受不了,我也在消化这些,这么多年,发现也不够了解你,的确,是我们自我感觉良好了。”
“没有。”林筝墨低头,满眼愧疚,“你们做得已经很好了。”
只是我很难满足你们的期望而已。
又是一长段沉默。
林鸿手肘撑在膝盖上,一只手压在侧脸,指尖把他的皮肤压出指印来,似是在思考什么。
“你也别觉得我们固执,没有几个家长受得了。更何况......她母亲和你妈之间的关系太复杂。有一件事一直没和你讲,当年出事的时候,你妈正好怀着你,心理上受不了,想寻短见,是因为你,她才没做傻事,不过,现在我知道了,我怀疑她这些年从没好过。”
林鸿的声音有点像咒语,让林筝墨烦上加烦,可烦烦相交,也麻木了。
“说说妈妈的事情吧。”林筝墨揉揉眉心,“该怎么做我会想清楚。”
林鸿嗟叹:“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小姨这件事,我是不是也该知情了?”
“那就说说你小姨。”
*
那就从小姨说起。
我叫周京田,死的那年刚好二十二岁,我的生命在二十二岁生日那天戛然而止,蜡烛有很多种,但生日蜡烛变成祭日蜡烛的,我们村就我一个。
京芳是我的姐姐,而姐姐的好闺蜜则是我的爱人。
爱上简桑是命中注定,我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简桑了,我叫她桑姐姐。
桑姐姐比我大六岁,在我还是个孩童的时候,一只手牵着姐姐,一只手牵着桑姐姐,她们都把我当妹妹看待,那是我最幸福的童年。
感情变质也是不可控制的事情,就是爱了。女人爱女人,是那时候的大忌,是死亡之钉,注定了我的人生是一场悲剧。
与桑姐姐的爱恋,是一场禁忌又情不自禁的自感坠落,我主动的,她拒绝过很多次,但有些东西太满了,自然会溢出来。
我们谈了大约半年的恋爱,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偶然的一封信件,揭开了我与她的面纱。
二十二岁生日那天,我和姐姐大吵一架,她挺着大肚子,指着我说:不可能,不许,绝不允许,以后的人生要如何,云云......
我不敢顶撞她,怕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听得烦了,只好逃避。
我不觉得自己的人生能被他人操控,连我姐姐也不许,所以我一句话也没听进去。我知道的,迟早有一天,我会离开这个地方,和简桑一起,毕竟我们早就在策划这件事了。
那天傍晚,细雨绵绵,我踩着泥泞要去找简桑,我知道她一定会安慰我。天快黑了,昏昏暗暗,马路弯道,一辆大货车忽然冲出来撞向我,他来不及踩刹车还是怎样?我听到砰的一声,剧烈的疼痛让我意识到,哦,完蛋了,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应该是四分五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