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筝墨莫名不安,心神不宁地坐在沙发上,握着手机,反反复复编辑, 始终发不出去,那种焦灼是装不出来的。
简越默默观察着她,得出一个结论:林筝墨并不快乐。
也许在这样烦闷的情绪里,人便容易去思考一些消极的东西,更何况这个人是你所爱的人,简越开始真正思考,这样下去,她们真的能幸福吗?
那时,简越正蹲在地上整理药箱,把一些即将过期的药品拿出来扔掉,她和林筝墨相隔不过几米之远,忽然听到林筝墨倒抽了一口凉气,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差点摔倒。
简越忙去扶她。
却瞥见林筝墨惊慌到极致的脸。
“妈出事了。”
“什么?”
“她......”林筝墨痛到失声,“她自杀了。”
简越脑袋轰的一声,忽然觉得世界崩塌了,手心渗着冷汗,双脚几乎也是一软,但终是站住了,她强忍着恐惧,扶着林筝墨,接过她手里的手机,微信上是林鸿发来语音消息。
他带着哭腔:
【你妈跳江里了,刚捞上来,二医院,速来。】
林筝墨失措到极点,她不觉得周京芳是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人,可事实是这件事发生了,的的确确发生了。那句“你这辈子别想见到我”灵了验,周京芳就是周京芳,不是张晓的妈妈,只会说些话来吓唬人。
天塌了。
林筝墨天真的塌了。
那瞬间,那种对周京芳的怨恨直接转嫁到自己身上,林筝墨成为最恨自己的人,她恨自己诞生这个世界,要产生爱,产生恨,产生这一系列令人作呕的情绪。
也许是难过到极致,第一次产生了厌恶人类的心态,她彻底迷失了。
简越是怎么安抚她,抱她上车的,她居然都不清楚了......
*
医院走廊里,护士与护士小声说:
“你知道是谁吗!!”
“谁?”
“护士长!!”那人匪夷所思,到了惊愕的地步,“她怎么会自寻短见?”
“我去!”小护士蹙眉,“周姐不是退休了吗?这日子应该很滋润才是啊!发生了什么?”
“我......”那护士左右观察,确定没人才说:“这是一个秘密啊,你可不许外面说。”
“我能和谁说?”她戳戳她的肩膀,着急得跺脚,“你快点讲!”
“我老公不是精神科的吗?周姐前阵子来找他看过病。”
“啊......”那人眉头蹙紧了,“周姐不像啊。”
“我也觉得不像,她本来也快更年期了,可能遇到一点事,加上有心结,重度抑郁。”
“我的天,更年期抑郁症啊。”她擦了把汗,“可是她家庭不是挺美满幸福的吗?”
那护士也一脸费解,“这个你也知道,现在的人都关着门过日子,那到底是啥样我们也不清楚。”
小护士摇摇头,“那倒是。”
“你别拿出去说啊!周姐以前挺照顾我的,说出去挺不好的。”
“你把我当啥了!我和谁说去!”
那人承诺守口如瓶,但会不会往外讲,又是另一回事了......
*
医院长廊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白炽灯光让人浑身冰冷,唯一的色调是绿色的“安全通道”,但也冷森森的。
抢救室的红灯依旧亮着。
林鸿左右踱步,急得周身是汗,他那文质彬彬的镜片下,是一双噙着湿泪的眼睛。太可怕了,太突然了,太心惊胆战了,太......
与京芳和和睦睦走过几十年,怎会想到有这样一天。
林鸿恍然,他对她的关心还是太少了,同一屋檐下,居然毫无察觉,他以为她只是心情不好,他心情也不好,他以为他们都在各自消化,但怎么也不会到这样的地步。
今天午后,他在房间里小憩。
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关门的声音,客厅里电视机还放着红楼梦,依旧是黛玉葬花那一幕。
天气热了,蝉鸣是梦境的背景乐,才睡不久,忽然从梦中醒来,惊了一声冷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起身,在屋子里寻不到人,叫了几声京芳,没人应他。
他给她打电话。
不接。
他急得团团转。
忽然在餐桌上看到一张白纸。
上面写着:
我对不起京田,我去和她道歉。
林鸿汗毛竖立,夺门而出,烈阳高照,太阳光忽然杀到瞳孔里,嗅到一股绝望的气味,死神吊在上空,直勾勾盯着他,那些看似已逝的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原来从没放下。
是的。
一定是了。
多年以来,周京芳从不与简桑见面,是有原因的,唯一一次情绪崩溃,是在诊所里扬言要给简越打针那次,但也是很多年前了。她们相隔不过两条街,却刻意保持着距离,她从不找她,直到胡婆婆葬礼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