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定要这样吗?”林筝墨费解:“我在乎你,也在乎简越,你让我择其一,难道这对我来说不是一种伤害吗?”
厨房门口,林鸿端着两碗绿豆汤,愣在原地,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既已摊牌,那就摊牌到底。
周京芳看了林鸿一眼,望向林筝墨,放大了音量:“你是忘记你小姨怎么死了,她妈妈害死你小姨,现在你要让她害死我才心安吗?”
林筝墨真的很难过。
这些年来,这个家保持着宁和,从未恶语相向过,周京芳也从没说过这样伤人的话,什么生与死,让谁生,谁被害死,这样的话林筝墨根本承受不了。
明明说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的。
现在怎么是恨了又恨。
那种恨意又袭上心头。
她恨周京芳!
她恨这种恨。
既要破罐子破摔,你摔,我摔全都摔。
“可我就是同性恋啊。”
“闭嘴!”周京芳忍无可忍,怒火中烧,“你不许说这样的话!!”
偏要添一把火:“可我就是喜欢女人啊。”
“墨墨!”一旁的林鸿忍不住插话:“不许胡说!”
“你们不是很了解我吗?”
一股烦恶冲上心头,破碎吧,毁灭吧,玻璃罐迟早要碎的,伪装还要等到何时被击溃。关于这个家庭的平静、体面,这一切的一切,该被撕碎,该摊牌了。
“那你们知道吗?我高中开始就爱女人,我从来没有对男人产生任何兴趣,你们给我介绍的,我一个也不喜欢,再帅再优秀,我都提不起半点兴趣,我就是同性恋,你们觉得恶心也好,丢人也罢,这就是我。我每周二要回家,要当你们的乖乖女儿,要听谆谆教诲,我真的好累,我真的好累。”林筝墨忍不住泪失禁,她要哭,仗却还要接着打:“又怎样?我和女人谈恋爱又怎样?你妹妹当初遭受的一切,就理应当发生在我身上吗?三十年前的魔咒,就要像一个死胎一样寄住在我的身体里吗?这对我来说会不会有点不公平?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我活得像个小偷,像条狗,我的人生学会的第一个课题是躲藏,荒不荒谬,我要把我爱的人藏起来,那种感觉让我好痛苦你到底知不知道!”
她说到最后几乎到歇斯底里的地步。
声音回荡在整个空间,吓坏了绿豆粥。
《瓦尔登湖》里曾有一句话:不必为了别人的生活方式,舍弃自己的真实人生。
那句话现在瘫陷在沙发里,为什么没有人看到。
“林筝墨。”周京芳被女儿的一顿输出抽离了力气,“你只看到你的角色,你没有想过我,你的痛苦是痛苦,我的痛苦不是痛苦,你没有办法感同身受我,我对你也感到相当费解,再这样下去,我觉得自己快生病了,你也快疯了。”
周京芳是个体面人,文化人。
但时代背景让她有局限性。
这不是她的过错。
也许整件事的过错不在于谁,但她们都没有互通对方的钥匙,两代人的阻隔悬置于此,她虽是她的骨头,却无法彻底心意相通。
周京芳心凉了。
垂肩靠在沙发上,冷冰冰地说:
“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你去谈你的恋爱吧。”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白色是妹妹皮肤的颜色
第六十七章
那日争吵过后, 林筝墨从家里逃走了,但没有想象中那般如释重负。
她开始整夜以泪洗面、失眠。常常半夜噩梦惊醒,要简越抱着她,哄着她, 才能继续入睡。
多年以来, 林筝墨好似一个被周京芳精心呵护的玻璃瓶, 周京芳亲手摔碎了她,现在玻璃碎片反过来把林筝墨扎得浑身是血。
十分诚恳地说, 和周京芳决裂的这段日子, 林筝墨过得很压抑,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出柜那么难,因为亲情确实是横亘在骨子里的一座大山, 更何况她与周京芳不是没有感情。
她还是爱妈妈的。
可就算这般这般,她和简越也没想过分开。
直到7月30日。
又是半个月后。
暑期中旬。
林筝墨偶然发现,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群聊变成了两个人, 周京芳退群了。
这在我们的传统关系里实在少见,年轻人和朋友闹矛盾, 退退群, 也无伤大雅, 但长辈其实是没有那个概念的,基本定义为一种反常。
那天, 林筝墨惴惴不安, 好几次点开林鸿的聊天框, 想问一句:妈怎么样了。
但怎么都迈不出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