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那烤肉散发出的腾腾热气和诱人香气,证明着时间的流动。
几秒钟的僵持后,顾青的胃再次发出一阵响亮到无法忽视的哀鸣。
极度的饥饿终于压倒了恐惧。
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伸出手。
指尖在接触到那块滚烫的烤肉边缘时,被灼得瑟缩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杰森握着烤肉的手指(尽管对方似乎毫不在意烫伤),只用指尖极其谨慎地捏住了烤肉边缘一小块相对不烫的位置。
然后,他猛地将烤肉从杰森手中“夺”了过来——更像是杰森顺势松开了手。
滚烫的温度瞬间灼痛了指尖,但顾青顾不上了。
那浓郁的肉香如同炸弹般在口腔里引爆。
他再也无法忍耐,几乎是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凶狠,将烤肉凑到嘴边,不顾烫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焦脆的表皮在齿间碎裂,发出悦耳的轻响,滚烫的、饱含油脂香气的肉汁瞬间在口腔里迸射开来,混合着纯粹而浓郁的肉味,瞬间淹没了他的味蕾。
原始的、满足的愉悦感如同电流般窜过全身,暂时麻痹了脚踝的疼痛和内心的恐惧。
他大口地撕咬着,咀嚼着,滚烫的食物灼烧着食道也毫不在意,只觉得冰冷的身体内部似乎终于注入了一丝热流。
滚烫的肉汁顺着嘴角流下,他也顾不上擦拭,只是专注地、近乎贪婪地吞咽着。
杰森静静地站在床边,面具孔洞俯视着狼吞虎咽的顾青。
火光在他高大的身躯上跳跃,将他沉默的影子长长地投射在布满霉斑的木墙上,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守护灵(或者说,看守者)。
看着顾青被烫得吸气却依旧大口吞咽的样子,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转身又走回了火塘边。
他拿起剩下的兔肉骨架,上面还连着不少肉。
这一次,他没有再烤,而是直接送到自己面具的下方。
顾青一边大口吞咽着滚烫的烤肉,一边用眼角余光紧张地瞥向火塘边。
只见杰森用两根粗大的手指捏着兔肉骨架,送到那个覆盖着冰冷曲棍球面具的口部位置。
接着,他做出了一个极其怪异的动作——他微微仰起头,像是在“倒”,又像是在用力“吸”。
没有咀嚼声。
没有撕咬的动作。
只有一种极其轻微、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湿布被用力拧绞的“咕叽”声断断续续响起。
伴随着这声音,兔肉骨架上的筋肉、骨髓……似乎正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强行剥离、吞噬!
那骨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光洁、惨白,仿佛被无形的食腐生物瞬间舔舐干净!
几秒钟后,杰森放下了手。
那根兔腿骨已经变得干干净净,上面连一丝肉渣或筋膜都没有残留,白森森的,在火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他将光洁的骨头随手丢在角落的杂物堆里,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顾青的咀嚼动作猛地僵住了。
嘴里的烤肉瞬间失去了所有滋味,变得如同蜡块般难以下咽。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头顶,让他头皮发麻!
为什么杰森不需要烤熟。
为什么他进食没有声音。
那根本不是人类的进食方式!
那更像是某种……吞噬?吸收?
或者……某种更难以理解的、属于不死怪物的进食本能!
胃里刚刚被食物暖热的地方,此刻仿佛又被塞进了一块巨大的寒冰。
他看着火塘边那个重新归于沉默的巨大身影,看着那根被“舔舐”得异常干净的惨白骨头上反射的冷光,再低头看看自己手中还剩一半的、金黄油亮的烤肉,强烈的反胃感和巨大的恐惧再次汹涌袭来。
他强迫自己将嘴里索然无味的烤肉咽下去,动作变得无比艰难。
食物带来的短暂慰藉被眼前这超现实的恐怖景象彻底击碎。
这个沉默地为他生火、烤肉、提供食物的存在……他到底是什么?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顾青的心头,带来比饥饿和寒冷更刺骨的寒意。
第24章 饲养指南三
时间在水晶湖畔粘稠地流淌,日升月落似乎都失去了意义,唯有小木屋内的寒冷、潮湿和脚踝处持续的钝痛提醒着顾青现实的残酷。
两天过去了。
脚踝的肿胀在缓慢地消退,从最初骇人的青紫馒头变成了略显正常的轮廓,虽然依旧无法用力,但至少不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
顾青尝试过几次,在杰森离开小屋时,他能扶着冰冷的、布满霉斑的木墙,拖着伤脚,艰难地在小屋内挪动几步。
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轻微酸响和肌肉的拉扯痛楚,提醒着他伤势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