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里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时间在其中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冷和死寂。
顾青蜷缩在那张散发着浓烈腥臊味的兽皮上,粗糙的皮毛摩擦着他裸露的皮肤,带来一阵阵刺痒和不适。
他拉紧了身上单薄的衣物,试图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但寒意如同附骨之疽,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骨头缝里。
杰森依旧像一尊冰冷的门神,背对着他,堵在门口,纹丝不动。
那沉默的巨大背影,是这黑暗空间里唯一清晰的存在,也是所有压抑的源头。
顾青的胃开始发出细小的、持续的咕噜声,像一只被困在冰窖里的幼兽在微弱地哀鸣。
饥饿感如同无数细小的虫蚁,啃噬着他的胃壁,带来一阵阵痉挛般的空虚和疼痛。
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般的干涩感。
寒冷、饥饿、干渴……人类最原始的生理需求在这片死寂的黑暗中变得无比尖锐,折磨着他疲惫不堪的神经。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蜷缩了多久。
也许几个小时?也许只有几分钟?
在极度的不适和持续的恐惧煎熬下,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门口那尊“门神”终于动了。
没有任何预兆,杰森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与他体型不符的流畅转了过来。
面具上的孔洞在门口透进的微光下显得更加幽深莫测。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沉默地迈开步子,走向蜷缩在兽皮上的顾青。
顾青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身体瞬间绷紧,恐惧的电流再次窜遍全身。
他要做什么?
这个念头带着冰冷的寒意攫住了他。
然而,杰森只是在他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微微弯下腰,一只戴着破旧手套的巨大手掌伸向顾青身旁的兽皮——不是顾青身下那张,而是堆在旁边角落里另一张更小些、同样散发着味道的兽皮。
杰森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缓慢和明确的目的性。
他拎起那张兽皮,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将它抖开,然后——盖在了蜷缩成一团、正因寒冷和恐惧而微微发抖的顾青身上。
粗糙、带着浓重动物体味和灰尘霉变气息的兽皮兜头盖下,沉甸甸地压在身上。
那味道刺鼻得让顾青几乎窒息,但与此同时,兽皮本身粗糙的纤维似乎隔绝了一部分无孔不入的寒气,带来了一丝极其微弱、聊胜于无的暖意?
顾青彻底僵住了。
大脑一片混乱。
盖……盖在他身上?不是伤害?
是……某种……照顾?
这个认知荒谬得让他一时无法思考。
他下意识地抓紧了盖在身上的兽皮边缘,粗糙的触感刮擦着掌心,那刺鼻的味道直冲鼻腔,但身体却本能地汲取着那一点点被隔绝出来的暖意。
杰森做完这一切,没有任何停留,也没有任何表示。
他直起身,再次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门口。
这一次,他没有停留在门内,而是直接走了出去。
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嘎吱…嘎吱…踩踏着林间的枯枝败叶,声音由近及远,很快消失在幽暗森林的深处。
小木屋里只剩下顾青一个人了。
被独自留下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比刚才更甚!
杰森在时,他的存在本身是最大的恐惧源;但当他离开,这间充斥着腐朽气息、孤立在传说中恐怖湖畔的小木屋,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而未知的恐惧旋涡。
外面森林里任何一丝风吹草动——树叶的沙沙声、远处模糊的鸟鸣、甚至水滴从屋檐落下的滴答声——都被这死寂的环境无限放大,如同鬼魅的窃窃私语,疯狂地刺激着顾青的神经。
他蜷缩在兽皮下,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逃离的念头如同野草般疯长!
现在!就是现在!
杰森离开了!这是唯一的机会!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
顾青猛地掀开身上沉重的兽皮,手脚并用地从那张散发着恶臭的“床”上爬起来。
双腿因为长时间的蜷缩和寒冷而有些发软,但他顾不上了,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
腐朽的木板门虚掩着。
顾青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它!
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中炸响,惊飞了附近树梢上几只黑色的鸟,扑棱棱的振翅声更添几分不祥。
门外,是水晶湖森林午后的景象。
光线比屋内稍亮,但依旧被浓密的树冠过滤得阴沉沉。
空气冰冷潮湿,带着浓重的泥土和腐烂植物的气息。
湖面在不远处泛着死寂的暗蓝幽光。
自由!就在眼前!
顾青的心狂跳着,几乎要冲破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