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意识里的混乱情绪依旧,增添了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
但顾青的冰墙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几分钟后,期待落空,转化成了更深的焦躁。
杰森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低沉的、困兽般的咕噜声。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出了小木屋,沉重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森林的方向。
他离开了。或许是去巡逻他的领地,或许只是无法再忍受这令人窒息的无视和封闭。
顾青终于稍微放松了一点紧绷的身体,但内心的寒意更重。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杰森不会真正离开,就像他无法真正逃离。他们被捆绑得太深了。
接下来的两天,这种模式在不断重复。
杰森会外出,有时会带回被处理过的猎物越来越“干净”,甚至到了过分的地步,仿佛在竭力证明什么,放在顾青附近。顾青无视。
杰森会在小屋里沉默地徘徊,精神意识里充斥着无措和压抑的暴戾。
顾青封闭自我。
偶尔,杰森会试图靠近,但总是在顾青那堵无形的、散发着极致排斥的精神冰墙前僵住,然后更加焦躁地退开。
顾青吃得很少,睡得更是浅薄。
他依靠着体内那股来自水晶湖的力量维系着基本的生命需求,但这力量此刻也让他感到无比厌弃。
它如同杰森的烙印,时刻提醒着他那非人的处境。
他大部分时间都坐在湖边,望着那幽深得令人不安的湖水。
湖面倒映着天空和森林,却仿佛隐藏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黑暗的世界。
那股来自湖底的呼唤和共鸣,在这次杀戮之后,变得异常清晰和强大。
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湖底那巨大能量场的脉动,如同一个沉睡巨人的心脏,缓慢而有力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让杰森的力量稳固一分,也让他自己的“存在”被钉得更牢。
真相。他需要知道真相。
这念头在这绝望的僵持中,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疯狂地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必须知道这力量的源头,这共生的本质,这“永恒”的代价和束缚究竟为何。
他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地作为一個“所有物”存在下去,即使这存在是永恒的。
他需要答案,哪怕答案本身比绝望更可怕。
而答案,他直觉,就在那片幽暗的、吞噬了无数生命、包括刚刚那六個陌生人的湖水之下。
这个决定像一颗冰冷的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带来了一种奇异的、破釜沉舟般的平静。
第三天傍晚,杰森又一次外出归来。
这次他没有带回任何猎物或“礼物”,只是沉默地站在门口,看着坐在湖边礁石上的顾青的背影。
精神意识里的情绪依旧混乱,但多了几分被长时间冷落后的沉闷和一种…近乎观察的沉寂。
顾青没有回头。但他能感觉到杰森的视线,如同实质般落在背上。
暴风雨来临前的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乌云低垂,压着湖面和林梢。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
夜晚降临得格外早。
浓重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只有偶尔划破天际的闪电,瞬间照亮扭曲的树枝和翻滚的黑色湖面,随即又被更深的黑暗吞没。
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疯狂地抽打着小木屋,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仿佛要将这脆弱的庇护所彻底撕碎。
顾青躺在冰冷的床铺上,杰森一如既往地躺在外面,固执地伸出手臂环住他,尽管顾青的身体僵硬如铁,模仿的呼吸声在风雨声中显得断续而诡异。
顾青闭着眼,但全部心神都高度集中。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时机。
他知道,这场暴风雨,这混乱的能量场,或许是唯一能稍微干扰杰森那可怕感知的机会。
他在脑海中反复推演。
路线,下潜,可能遇到的危险,以及…湖底可能存在的景象。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脊椎,但决心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他的后心,逼迫他前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风雨声、雷声、杰森的模仿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渐渐地,顾青感觉到环抱着他的手臂力道微微松懈了一些。
杰森的精神意识,在窗外狂暴自然力量的衬托下,似乎也进入了一种更“舒缓”的状态。
那并非睡眠,更像是…沉浸。
沉浸在这片土地的狂暴能量中,如同回到了母体般舒适。
精神意识里那持续的混乱和焦躁被风雨声和一种餍足后的慵懒暂时覆盖了。
顾青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挪动身体。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让他心跳如鼓,生怕惊动身后那具杀戮机器。
他的精神壁垒提升到极致,死死压抑住任何可能泄露的情绪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