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正在融化的蜡像。
人类的伪装在疲惫和内在的撕裂感下变得摇摇欲坠。
关节僵硬冰冷,每一次迈步都发出细微的、仿佛锈蚀金属摩擦的声响。
他的思维开始变得粘稠,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街道的景象在眼中扭曲变形,路灯的光晕如同冰冷的鬼火在跳跃。
怀中那冰冷的包裹,此刻成了他唯一能感知到的“真实”。
它的形状,它的冰冷,它那无孔不入的血腥诱惑,是支撑他这具行尸走肉继续移动的唯一坐标。
他甚至开始产生幻觉:包裹里的东西似乎在微微搏动,隔着冰冷的树叶,传递着某种微弱而邪恶的生命力,与他胸腔内那个徒劳搏动的冰冷烙印产生着共鸣。
“到家……藏起来……”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在他混沌的意识中反复回响。
藏起这罪证,藏起这诱惑,藏起这将他与深渊紧密相连的纽带。
只有在那四面墙的包围中,在那扇门后,他才能获得片刻喘息——哪怕这喘息只是更深沉绝望的开始。
第72章 异常
终于,熟悉的住宅楼如同一个沉默的巨兽蹲伏在眼前。
楼道入口像一个没有牙齿的巨口,吞噬着仅存的光线。
顾青站在楼下的阴影里,仰望着自家窗户透出的、微弱而温暖的暖黄色灯光。
那灯光曾代表安全、庇护和属于“人”的温暖。
此刻,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胃里那头野兽在疯狂嘶吼,催促他立刻冲上楼,在无人的角落撕开那层冰冷的叶片,让那核心的、纯净的血肉抚慰它永不满足的饥渴。
那甜腥的气息从未如此刻骨铭心,几乎要冲破他所有的自制力。
与此同时,更深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
母亲,妹妹……她们就在那灯光下。
她们是“人”的世界最后的锚点。
他该如何带着这个来自地狱的礼物,踏入那扇门?
如何在那温暖的光线下,隐藏这刺骨的冰冷和无法洗刷的血腥?
杰森的意志如影随形,这份“馈赠”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宣告,一种对他界限的再次确认。
它不仅仅是一份食物,更是一个标记,一个将他与正常人类世界彻底割裂的烙印。
温暖的家门与怀中冰冷的深渊馈赠,形成了最残酷的对比。
他站在明暗交界处,如同一个徘徊在两个世界夹缝中的幽灵。
怀中那沉重、冰冷、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包裹,就是他的十字架。
楼道里浓稠的黑暗在召唤他,像一个冰冷的怀抱,更适合隐藏他此刻的狰狞与不堪。
顾青深吸一口气——一个毫无意义的、仅仅是模仿人类的动作——肺部没有任何扩张感。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透着温暖光线的家门,眼中闪过的是比巷弄更深沉的绝望。
然后,他像被身后的黑暗猛地推了一把,拖着灌了铅般沉重、冰冷、非人的身躯,一步一步,踏入了那吞噬一切的楼道阴影之中。
脚步声在死寂中回荡,每一步都敲打在他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他猛地咬紧牙关,下颌线条绷得像钢铁。
冰冷的空气被他贪婪地吸入肺腑,试图浇灭那焚心的渴望。
钥匙在手中冰凉坚硬,他强迫自己用最轻微的动作,将它插入锁孔。
锁芯转动发出轻微而顺滑的“咔哒”声,在这死寂的楼道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他迅速侧身挤进门缝,后背抵着门板,无声地将门在身后合拢,将那片不祥的黑暗彻底隔绝。
“回来了?”
母亲的声音从客厅深处传来,带着睡意初醒的沙哑和一丝本能的关切。
随之而来的是拖鞋摩擦地板的细微声响,正朝门口靠近。
顾青的心脏——或者说胸腔里那个模拟着心跳的器官——骤然冻结!
血液仿佛瞬间逆流。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全身。
他几乎是凭借野兽般的本能,猛地将怀里的树叶包裹更紧地摁向腹部,同时身体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强行侧转,用自己整个后背和肩膀形成一道屏障,死死挡住通往客厅的视线。
宽大的外套下摆被拉扯得变形,但那团深色的、形状不规则的凸起物被他用臂弯和身体死死地藏匿起来。
他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反而加快,几乎是拖着灌了铅的双腿,目标明确地冲向自己房间的门,只想在母亲靠近前化作一道影子消失。
“怎么这么晚?”
母亲的身影出现在客厅门口的光晕边缘。她穿着单薄的睡衣,脸上睡意未消,眉头却因担忧而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