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那点近在咫尺的“解脱”突然变得模糊了,像隔了层冰。
杰森的手臂还环着他,冷得像冰,却又带着种不容置疑的“挽留”,像在说:不许死。
窗外的风卷着雪粒子打在木头上,发出“簌簌”的响,偶尔有大点的雪块砸在窗棂上,“咚”的一声,又被风卷走。
木屋里静得能听见他自己的心跳,还有杰森环着他的手臂上,那极轻极轻的起伏——是呼吸吗?
很缓,很沉,像冬日湖面上结的冰,看着不动,底下却藏着暗流。
顾青把脸埋进冰冷的帆布,鼻尖蹭到块冻硬的血痂,带着点铁锈味。
眼泪又开始往下掉,这次却没了方才的绝望,只剩下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像被冻住的梅子,又涩又软,混着体内的冰痛,在杰森的臂弯里慢慢漾开。
第45章 冰冷禁锢
那声音从曲棍球面具下钻出来时,像生锈的铁轴碾过冻硬的土地,嘶哑里裹着碎冰,每个音节都磕磕绊绊,仿佛要把喉咙磨出血来。
没有人类语言该有的温软弧度,只有机械故障般的滞涩,像是沉在湖底的老零件被强行转动,挤出两道带着金属共鸣的气音,在冰冷的空气里荡开细弱的涟漪。
但就是这两个破碎的音节,像两把淬了冰的凿子,狠狠砸进顾青混乱悲恸的意识里!
哭声戛然而止,喉咙里像卡了块冰,连抽噎都冻成了僵硬的震颤。
顾青猛地抬起头,睫毛上的冰珠簌簌滚落,砸在杰森的帆布袖子上,碎成更小的冰晶。
他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曲棍球面具——那些交错的裂痕里积着深褐色的污渍,像干涸的血,又像湖底的淤泥,在窗缝漏进的残月微光里泛着青灰,活像块刻满诅咒的古老石碑。
他……说话了?
又是这两个字?“不哭”?
在像铁箍似的圈住他、让他连指尖都碰不到那罐头豁口之后?
在撬开他的嘴、灌下那团滑腻腥臭、带着沼泽腐味的东西之后?
在把他拖进这五脏六腑都快冻成冰渣的异变深渊之后?!
极致的荒谬像冰锥扎进太阳穴,疼得他眼前发黑。
一股冰冷的怒火轰然炸开,混着被禁锢的憋闷、骨头缝里的寒意、蚀骨的怨恨,还有沉到肺腑的悲哀,在他支离破碎的心底烧起来——不是火焰的灼热,是冰火交织的刺痛,比单纯的恐惧更烈,比彻底的绝望更烫。
“不哭?!”
顾青的声音被剧痛和情绪绞成了破布条,嘶哑尖利,带着哭腔的颤抖,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呕出来的
“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像这样锁着我!你塞给我吃那种……那种鬼东西!你要把我变成……变成……”
“怪物”两个字哽在喉咙里,像被冰坨子堵住。
巨大的悲哀漫上来,淹没了舌尖,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混着屈辱的怒火,在冰冷的脸颊上冲出两道滚烫的痕迹——可刚流过颧骨,就被体内的寒气冻成了细冰,贴在皮肤上,像两道透明的伤疤。
他用那只还能活动的手去推杰森的胳膊,掌心撞在对方硬如钢铁的肌肉上,只换来指骨发麻的疼。
那肌肉紧绷着,带着常年握刀握斧的坚硬,连布料下的轮廓都像块冻透的岩石。
他的推力软弱得像风中的蒲公英,却带着拼尽一切的绝望——
“放开我!你这个怪物!让我死!让我死啊——!”
嘶喊声撞在木屋的木板墙上,碎成无数片,又弹回来,扎进顾青自己的耳朵里。
每一个字都裹着对命运的诅咒,对眼前这尊沉默巨像最深的怨恨。
木缝里漏进的风卷着雪粒子,“呜呜”地从窗棂钻过,像是在应和他的悲鸣,又像是在嘲笑他的徒劳。
杰森对这一切无动于衷。
深寒的眼洞依旧像两口古井,映着顾青崩溃扭曲的脸,没有丝毫波澜。
环在他腰腹的手臂只是收得更紧了些——不是勒到窒息的力道,却像两道嵌进皮肉的铁箍,力道稳如磐石,不容置疑。
这拥抱不带丝毫暖意,只有绝对的控制,将他所有挣扎都锁在这具冰冷的躯壳里。
他甚至能闻到杰森身上的味道:陈旧的帆布味、新鲜的泥土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像生锈铁器的冷味,混着自己身上的酸臭汗味和呕吐物的腥气,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
顾青挣得越凶,那铁箍就收得越紧。
胸口被勒得发闷,肺叶张合时像揣了团冻脆的棉花,体内的寒流趁机在五脏六腑里乱窜,胃袋一阵翻江倒海的抽痛——那团被强行吞下的东西像活了过来,冰棱似的尖芽往胃壁里钻,疼得他浑身发颤。
他像只被扔进冰水里的困兽,折腾得越厉害,力气流失得越快,最后只能瘫软在杰森怀里,只剩下绝望的呜咽,和因剧痛而不受控制的抽搐。